“這是所有逃離一族的幸存者們生存下來的動力。回國複位早融進了我們的骨血中。活著,便隻為了這件事。卑職如今身為龍嘯殿大祭司,更是擔了兩代人的血淚仇怨和先人們以性命構築的期盼。若放下了複位,卑職有何理由繼續生存在世,又有何顏麵去見先人?”離耶漸說漸激動,聲音也大了起來。
他忽然意識到他的話對我來說,有含沙射影,指桑罵槐之嫌,又急道:“卑職沒有別的意思。殿下長於無爭,心境自不能以卑職等度之……”
我笑道:“不用替我開脫,我對複位的事漠不關心從你們的角度看來,確實是忘宗忘祖,不孝不義之舉。不過,別人怎麼看我,我並不在意。有些話難聽的,聽了氣氣也就罷了,反正我的生活還是我自己的……再說,你的話一點兒也不難聽。”
離耶也對我笑了笑,“殿下確實很特別。”
“你指哪方麵?”我追問。
離耶想了想,沒想到該如何細說,便道:“殿下做的事很特別。”
“比如呢?”我窮追不舍。
“比如?比如……殿下……假死。”離耶道:“卑職便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殿下會……這麼做。”
我清笑道:“你若想到了還能凸顯我的特別嗎?”我也是被逼無奈啊,謙益若肯放我,害我之人若不放火,我又怎會這樣?如今,倒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隻是想要另一種自由呼吸新鮮空氣的生活。現今,為了哥,暫時也不能實現了。不過為了哥,即使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記住,”我想到一件事,鄭重道:“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是江東王府的朝恩郡主,不是景王妃,我叫江暮雨,就是一名尋常女子,懂嗎?”我不希望以前的身份再給我惹一身塵埃。
“殿下放心,卑職謹記,關於您的身份之事,卑職自會吩咐下去,您隻是妮雅公主殿下。至於其他的事,卑職等絕不泄漏也絕不幹預。”離耶保證的同時不忘提醒我,我是妮雅,他的主子。
“那走吧。”我舒了口氣,“待我將這裏的事情安排妥當了,便與你們一同去墨陽。”
離耶點頭,“但憑殿下做主。”
我笑笑,兩人繼續前行。
“殿下,前方有人。”剛轉出巷弄,離耶警惕起來,前方遠處似有燈忽閃忽閃,而那裏正是我落腳的民房外。我心下猜想,誰會在那裏?猛地一拍腦門,怎麼忘了,我還有兩個丫鬟呢。我在看戲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失蹤不見,她們還不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我對離耶道:“你且回吧,我已經到家了,那定是我的丫鬟們在等我。倒也不需讓她們瞧見了你。”我說完走上漯河岸邊的石板路,離耶把水燈遞給我恭敬道:“卑職告退。”一閃,人就不見了蹤影,隱沒在漆黑的雨夜裏。
此時,漯河上花船的繁華已早早歇了,許是因了風雨的緣故。
我一步一小心的走向燈光閃爍處。
執那燈的人見了我這盞燈,飛快的向我奔來。很近了,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帶著焦慮試探性喚道:“雨兒?”
來人竟是楚王。我應了聲,快走幾步迎上去,豈知腳下一滑,雙手傘和燈籠一拋,仰麵就要倒下。卻見楚王也拋了雨傘,拋了燈籠箭速飛身來救。他不來救還好,便我一人跌了就罷了。楚王飛身而來,勢頭太急,抱住了我,但被雨水打濕的泥濘石板實在太滑,讓楚王沒能停住來勢。結果就出現楚王抱著我旋了兩圈,兩人齊齊跌倒在地的一幕。
當時本該我跌在下,我哀嚎未起,臨倒地前,楚王一個旋轉又換成他跌倒在下。觸地的勢頭簡直能以“猛”加“慘”兩字形容。楚王的背親吻了堅硬濕漉的泥濘石板,而我親吻了他的臉。從沒試過這種人與人的碰撞,碰得我鼻子死痛,似要整個脫落下來。也因著鼻子的疼痛,我神經大條的忽略了……雖隔了麵紗,可我的唇對上了楚王的唇。
楚王身體有刹那的輕顫,而我正捂著鼻子直覺叫喚,“慘了,慘了,這下我引以為傲的鼻子要塌了,毀容了。”居然忘了,我如今已是難得一見的醜女,早無“容”可毀了。
楚王似被撞得不輕,半晌才用一種被人掐住了喉嚨般的聲音道:“雨兒,拜托你先起來,再哀歎你的鼻子。”我一聽反應過來,才發現,我的左手肘正壓在楚王的脖勁下方,難怪他像被人堵住了聲道,怪聲怪氣。
天黑地濕,外加大雨滂沱,我與楚王已衣濕貼身。我慌忙從楚王身上爬起來,剛要站住,竟萬分不走運的一腳踩住了用來挑拿燈籠的小竹竿。腳下又是一滑,雙手揮舞著在空中亂抓了一通,冷不丁撲向已準備撐坐起身的楚王。這次撞得更猛烈徹底,我的額頭撞上楚王的下巴,撞得眼冒金星。我的身體與楚王緊緊貼合。楚王二度倒地時重重悶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