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7章(2 / 2)

楚王在西南養病的消息,我原本早該知道。可惜消息傳來那時,我人已在葳蕤山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逃跑計劃之中,不聽外界是非,簡直與世隔絕,故而不知。走水那夜之後,我雖與楚王一路相伴,可排拒很多東西。楚王怕我擔憂便隻說了,他自有辦法,我也未加詳問。

如果詳情是這樣,也就是說,我在濰城時關於寧毓兒命懸一線的猜測需要重新修正。如果寧毓兒不是真的命在旦夕,那麼她稱病的目的就是希望引仍在西南休養的楚王盡快回京。更確切一點,她可能已經擔心楚王聽聞我薨歿的消息而與她取消婚約,所以主動出擊,至少可以試出自己在楚王心中的分量。

不過,事實很快顛覆了我的推論。

以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事實讓我在驚愕之後發現,原來我是多麼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知誰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天下人都是穿著戲服的戲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場戲。有些人是戲台上的主角,有些是配角。每個人也都是看戲的人,演著自己的角色的同時,看著別人演戲。

而我似乎太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主角。

我忽視了,在楚王的戲台上,寧毓兒才是最有主角資格的人,主角的品德她都有。

楚王當夜自寧相府折回我落腳的民房,唏噓不已。

傻傻的寧毓兒,聽聞楚王病臥西南郾城的消息,心中擔憂萬分。又驚聞我薨歿的消息,怕楚王聽後有個好歹,便帶了丫鬟私離相府,意欲偷偷跑去西南照顧臥病的楚王。可她是個典型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未出過遠門,哪知世道凶險並非她能承受。她身邊的小丫鬟也是自小在相府長大,天真有餘,世故不足。

主仆二人帶著銀子,雇了馬車離開帝都後不久就失蹤了。寧相曾派人一路秘密追趕,又飛鴿傳書至西南郾城,可這麼些日子過去竟都沒人見過寧毓兒和小丫鬟半點影蹤。而寧相千金出走一事怎麼說也算家醜,家醜不可外揚,寧右相隻好對外宣稱寧毓兒舊疾複發推掉她的各種邀宴,暗地裏緊鑼密鼓的四處尋找。

至於命在旦夕一說想必是以訛傳訛的借題發揮了。

聽了這些,應該說,我開始佩服寧毓兒,在感情上,她為楚王不管不顧所做的一切其實遠比我勇敢。雖然她表麵看來,如菟絲草一般荏弱。

楚王坐在我的對麵,眉輕蹙,不停的喝茶。茶有提神益思、清心的作用,可楚王並不能靜心。我知道他因感動而自責。

“沒想到會是這樣。”楚王終是衝我淡笑,感慨道。

“很多事都意想不到……”譬如我沒想我會再回帝都,但我回來了,我冷靜道:“你且回王府吧,這幾日不必太記掛這裏,當務之急該盡心去找寧姑娘才是。”她那麼柔柔弱弱的女子,沒人保護,民間的苦難會折磨得她體無完膚。

楚王安慰自己也安慰我道:“放心,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毓兒。”

我點頭。

是夜,我與楚王又說了一會子話。他便起身走了,留下兩個新買來伺候我的小丫頭,十五六歲光景,正是妙齡韶華。

第二日,我開始嚐試過普通百姓的生活。走在城西的街巷之中,恍似走入了輝煌帝都的最底色。沒有雕廊畫棟,卻樸實的真實。

我不知不覺隨著人潮湧進一個戲棚。台上的戲很快開鑼,唱的是一出類似於“英雄救美”的戲。洛朝的戲劇依地域來分,主要分為南派與北派。以北派更為有名,北派又分十來個小的戲種,統稱北戲。北戲不如中國國粹京劇那般,唱腔或流暢明快,或凝重渾厚。倒是更像江浙一帶流行的越劇,聲腔清悠婉麗,優美動聽。

台上這出戲,我以前看過很多遍,都是北戲裏著名的名角兒表演的,但那是陪同太後那樣的貴人們看。如此近距離的坐在普通百姓當中看這沒有一個名角兒的民間藝術卻是頭一回。印象中,這似乎也是我第一次放開身份的枷鎖,以平民心態融入平民百姓的生活。

享受一種久違的愜意和自由暢快。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我再也愜意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