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莫明其妙,一直不懂那“怒”的由來和深意,直到九月初九那日,我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黃昏,殘陽如血。
用了晚膳,謙益離開清寧院。不久,祝管家領著織繡坊的東家胡玉求見。胡玉將我之前訂做的東西送來,恭敬道:“民婦全照著王妃的要求縫製,請王妃查驗。”
我道:“不必了。”揮手讓磬兒把東西接過來,沒有看,命祝管家直接帶胡玉下去領賞。這東西對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我從磬兒手上拿過東西,隨手塞進了三相雕花衣櫃中。磬兒見我如此也不多問。
不多時,我入內室翻看醫書,卻聽房門忽然打開,我以為是謙益折回並沒抬頭。
來人似乎在外室坐下,然後沒了聲響,我抬頭看去,隻見磬兒已倒睡在椅子上。來人竟不是謙益,而是“美人”榮沐。
他一襲男子的月白長衫,青絲散垂隻用青色布巾隨意係於腦後,隨性而高雅。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我驚訝甚盛,走出內室,“美人”閃著長長的睫毛和水靈翦秋水般的眸子,饒有興致的睇我,沒有起身卻道:“草民參見景王妃。”
我疑惑的看著這不請自來,不請自坐的榮沐,一張陰柔完美的臉怎麼看都該是名優雅女子,讓人忍不住失陷於他的美貌中無法自拔。若非早知他是男子,我想我此刻一定在感歎造物者的偏心。
“你對磬兒做了什麼?”我走向磬兒。
“她?”榮沐很男人的朗笑道:“我隻不過點了她的睡穴,就跟外麵那群家將一樣。王妃可能不知,草民武功雖不高,點穴手法卻是純熟。”
“我相信你不是來跟我說這些的,你來做什麼?”我伸頭看向門外,灰暗的天幕下,果然橫七豎八躺了幾個家將。
“王妃救過草民一命,草民前來報恩……”榮沐閑閑的拿起茶杯一點兒也不客氣的自己給自己斟茶,神情專注的,就像他來這裏就為了一杯茶而已。
我打斷榮沐,“別跟我說場麵話,”你那樣子丁點兒誠意沒有,完全一副紈絝子弟賞花耍鳥的模樣,“有話你直說吧。”我實在猜不出他的意圖,不過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我之前認為的那般簡單,甚至他與謙益的關係也一定非比尋常。
否則,他怎麼能到這裏?
“王妃的話真讓人傷心,草民可是專門等到王爺出門才特意來探望王妃的。”榮沐居然撒嬌似的“西子捧心”,更要命的是,他那樣子還非常好看。
我全身顫了顫,起了層雞皮疙瘩。一個男人,偏偏比女人還美還嬌,算什麼?上帝的疼寵還是惡整?“你有何話趕緊說。”我沒空看你扮女人。
“其實無話,草民不過是好奇,是以冒死前來探望王妃。”榮沐吊兒郎當的說一句喝一口茶。
“你好奇什麼?”我坐下來反問。
榮沐大笑,衝我拋了個眉眼,“自然是王妃您呀。”
“我有什麼奇特之處,值得你好奇?”我冷冷的看榮沐。
榮沐略帶神秘的一笑,“依草民看,王妃本身並無奇特之處。不過,自草民認識王爺十二年來,王妃可是第一個能夠令王爺惱怒的女人……”
榮沐搖頭晃腦的說,我刻意過濾了後一句,隻在意“十二年”幾字,“你才多大?怎會認識王爺十二年?”難道五六歲的時候就認識了?
榮沐搖頭,“草民的話,王妃故意不聽後一句?……那麼……王妃以為草民多大?”
我冷淡嘀咕,“二十。”其實我估計也就十八。
榮沐嬌笑,笑得花月失色,“王妃可真會誇讚草民……草民可比王爺還大月餘。”比謙益還大,那不是也二十八了?這,用孫悟空的話說,他就是個妖精。
榮沐眨眼而笑,卻轉了話鋒,“草民希望王妃別再提離開之事。”
我一震,他怎麼會知道?……看來這個假木榮果然與謙益交情匪淺。
我雅笑,不回話。
“王妃有沒有見過王爺盛怒?”榮沐正色問我。
我揚頭,蹙眉看他。他接道:“草民見過,並且見過之後,永遠不願再見……王爺不會讓王妃離開。王妃若堅持,最後受傷害的恐會是您自己。草民所謂報恩並非虛言,此來相告便作報恩。”
榮沐彎起嘴角,“王妃以為,王爺留下您隻是為了他的霸業?”
這個榮沐怎麼似乎什麼都知道……
“不是嗎?”我脫口而出,不然還能為什麼?
榮沐輕笑,“王爺若隻為霸業,其實可以殺了您,王爺從來相信,死人的保證才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