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傻的站著,這就是我盼了不知多少個黑夜與白晝的小別重逢?我甚至沒盼來一個溫淡的笑,一句“丫頭,我回來了”。我盼來的隻是謙益為另一個女人的安危鬆了口氣。
我癡怔著被謙益拉進了內室,兩個太醫向我行禮問安,一個再執師禮。我像木頭人一樣,被推到床前,看著床上昏迷中痙攣抽搐的女子。她青紫烏黑的唇似不老泉般不停的汩出烏黑的血。一個小廝不停的用白布擦拭她嘴角的血。
謙益平緩著語氣道:“她半個時辰前開始有少量吐血的症狀……”
我沒有聽謙益述說,死緊的盯著床上的女子。
這是一個非常美的女子,年輕的臉龐。雖然身著男子的對襟長衫,散垂著亂發,麵無血色,依然美得讓我嫉妒。她的美那麼順理成章,那麼理所當然,就像大自然神奇的造化。溫潤如玉,清洌如泉……她的外貌簡直與楚王一樣無懈可擊。
不同的是,她的美屬女子的陰柔,而楚王屬男子的俊朗。
太醫們在我耳邊聒噪什麼,謙益在我耳邊催促什麼。我緩緩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掀開錦被朝著女子的胸前大穴穩穩紮下。如果再偏少許,銀針紮進她的死穴,她的美會隨著隕落的生命頃刻間煙消雲散。但似乎嫉妒並沒有湮滅我的理智和良知,我一針針紮得穩妥。
紮下最後一根銀針,女子停止了抽搐,安靜如水的躺在床上。我忽然意識到什麼,手如遭了電擊般從這美如玉的女子胸前彈開。一個比之前更大的震憾轟炸了我,可怕的想法在腦海裏如水珠彙聚般滴滴凝聚。我將女子臉上的亂發攏至她的耳後,解開她頸項的盤扣,讓她躺得更舒服些。
然後,我倏地站起身,回頭看謙益,“血很快會止住。”為此,我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師傅的秘傳絕技——“梅花八針”。
我轉身對太醫們交代一番,讓他們去處理後續的事情。我,有太多震撼,實在太需要一個人靜靜,去理清紛亂的思緒。
我快步走出澆泉院。天上的星子很亮,像數月前我與吳蕭(蕭重天)看過的星空,星星一眨一眨,藏了數不盡的人間秘密。
磬兒在我身後道:“王妃,那姑娘怎麼樣……”
“別說話。”我捂住磬兒的嘴。我此刻除了亂,什麼也沒有,原本就被霜打的心情又似蒙上了一層冰冷的雪,我必須先讓自己冷靜下來。
謙益跟了過來,我知道,但沒有搭理他。
謙益讓磬兒退去,他幽然道:“丫頭,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抬頭看了謙益一眼,知道他帶著我最思念的笑容,我不作聲又垂下頭去。謙益快步走過來,攬我入懷道:“丫頭,下人們沒看出來,難道你也沒看出來……”
“我看出來了,”我掙開謙益的懷抱,那熟悉的令我懷念的男子氣息差點兒又讓我迷失,“我知道‘她’是男子。”沒有胸,沒有耳洞,卻有喉結,不正是男子麼?
是的,那溫潤如玉的美人,不是女人,而是個徹頭徹尾的男人。可我這一刻更情願他是個女人。
謙益板正我的身體,“丫頭,難道你懷疑為夫有龍陽之癖?”
“不是。”我別過頭,倔強的不願承認,我真的非常懷疑謙益與那“美人”是同性戀,而這個想法讓我覺得惡心,讓我心亂如麻。
自皇宮回來,我的心情本就不穩定,又聽了磬兒那樣的描述,會這樣想是情理之中的。
“丫頭,”謙益把我緊緊抱入懷中,哭笑不得的點著我的鼻頭,“你真是個胡思亂想的傻丫頭,為夫絕對是個正常的男人,斷沒有龍陽之好。”他溫暖的大手摩娑著我的臉,“傻丫頭,他是益州榮知州的公子,榮沐,極可能是父皇滿天下在找的政論才子木榮。”
“你說什麼?”我簡直以為自己的耳朵壞了,“你說他是木榮?寫過幾篇論政之道的木榮?”他怎麼可能是木榮,他若是木榮,那我是誰?益州榮知州,好樣的,拿我的文章裝點你自己的臉麵。
謙益點頭,把我揉進他懷裏,下巴抵著我的頭說道:“為夫回程之時,奉父皇之命攜他回帝都麵聖,豈料途中遭遇殺手,他為我擋了一劍,對我可算有救命之恩。我日夜兼程趕回來,是望你能救他一命。”
我昂頭看著謙益,心頭一軟,“夫君當真認為榮沐就是木榮嗎?”
謙益溫柔無比的輕撫上我的眉梢,“這要父皇裁定。這段時日,全國各地出來的‘木榮’為數不少,但真正敢上京麵聖的卻不多,他敢來,我自然信他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