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兒不明白我為何有這麼一問,皺眉道:“鳥不能潛到水裏去,魚又不能飛出水麵來,怎麼到一處呢?可不難受?”
對,確實很難受。當一隻飛鳥把自己偽裝成魚,潛入水中時,它難受到窒息,因為它忘不了它沒有腮,沒有能在水中生存的依據。
盡管我已謹言慎行,皇宮於我,還是那般格格不入。每個人都戴著麵具,或許一張,或許兩張,或許更多。真真實實,虛虛假假,謙益的世界,原來是這般難以進入……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些累了。”我看著磬兒,指了指心。
“小姐是不是還在氣十七公主的話?”磬兒低聲詢問,卻是曲解了我的話。
十七?氣?是啊,是真的很氣的。
這會兒,十七在我離宮時辱罵我的話,一定已經傳遍皇宮該傳的每一個角落了。
“我可沒有你這樣的三嫂,”十七頤指氣使,貴公主的氣派十足,語氣是嫌惡的,“你不過是山裏出來的狐狸精,迷惑了太子哥哥,又想把七哥的魂給勾走,真是不要臉……”
“你覺得我不該忍下那句話?”我抬起頭來,我居然就把那樣一句話給忍住了。
磬兒微點點頭。
“那些子虛烏有的話,何必太過在意呢?尤其在意也不會有結果的時候。我們勢弱,十七是嫡脈公主,謙益不在,我畢竟是個外人。我若回罵或動手打了十七隻能是自找麻煩。反是稱了某些人的心,那些人是恨不得我與十七打起來才好呢。”不然哪能往下做文章?
“小姐……”
“行了,不說了,回去歇吧。”
回屋後我很快入眠,一夜無夢,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磬兒進房拉開我的紗帳,伺候我梳洗,隨口道:“王妃,今兒的太陽喜洋洋的,外頭的喜鳥也叫著,好像會有什麼喜事呢。”
沒想真是一語成讖。
下午時,果然應驗了磬兒的話——喜事,我懷孕了,一個多月。
我本該早些知曉的,隻怪我的月事總不規律,時而提前,時而延後,我便也沒太留意。今兒也是一時興起,號了個脈,這才發現自己竟懷孕了。
我低頭,懷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情,輕輕撫摸著腹部,“磬兒,這件事先別跟任何人說,等謙益回來,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磬兒高興的手舞足蹈,蹲在我身旁,熱切的盯著我的肚子,仿佛那裏藏著一個多麼珍貴的珍寶,“王妃……您說……您懷的是小世子還是小郡主?”
我輕推了下磬兒,“你啊,這麼激動作何?才一個月大,哪裏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一定是小世子。”磬兒傻笑道,眼睛一刻也沒離開我的肚子,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個小世子。
我淺淺笑著,“我倒希望是個小郡主。”謙益與我的女兒,嗬,將會成長為怎樣絕世的女子?
懷孕的喜訊幾乎將我昨日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我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愉悅而滿足。它可以讓我忘記一切煩惱和壓力,這一刻我什麼也沒有想,隻是享受著一份從未有過的快樂。
謙益若是知道這個消息一定也會很激動很高興吧?我差不多已能想像到他那時將會有怎樣燦爛無比的笑容,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我的好心情延續到了翌日。
一大早遣散了彙報家務的管家和管事們,有人來報,說寧右相千金求見。
我正揣測著寧毓兒此來的目的,她牽動一身柔弱的淡雅已隨下人到了花廳。我命人上茶,與寧毓兒虛禮客套了一番。
寧毓兒倩兮嫣然道:“上次素琴下毒害臣女的事,多謝景王妃救命之恩,一直想自個兒登門致謝的,卻是……到了這會兒才來……”
我笑笑,“哪裏就是救命之恩了,寧姐姐說到‘謝’就實在見外了。”我知道寧毓兒此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說致謝,我當初離開帝都前,寧右相便已經遣人送過謝禮了。
寧毓兒又應對了幾句,稍稍有些拘束的坐著,一副茬弱模樣,我見猶憐。
“寧姐姐若是有話不妨直說。”繞彎繞了快一個時辰,我實在覺得她那想說又不敢說的神情太過楚楚可憐。
寧毓兒看了看屋內伺候的丫鬟,沒有開口。
我會意,揮手擯退了下人,寧毓兒也揮退了她的兩個貼身丫鬟。
“寧姐姐有話就直說吧。”我調整了一下坐姿,朝向寧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