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果然驚詫不已,更是恭敬不敢落座,最後我隻得命令他坐下。他恭順而坐將針袋遞還給我,道:“弟子愚魯,不知小師叔此來所為何事?”
總算言歸正傳了。
我和善而笑,“我慣不理會天醫宮各地之事,門下弟子也多有不識。可是此次路經秦州,卻收了師傅傳書,要我置辦一件大事,”我刻意停下,“你該也知道,師傅他雖終年隱居幽靈山中,卻是菩薩心,對各地俗務也都看得清楚透徹。”
陳德附和道:“師尊他老人家當真是德披天下……”
“是啊,”我趁機道:“所以他得知涁河水患後一直憂心,憂心著這沿岸莫要出了流瘟。遂傳書於我,要我知會涁河沿岸各州弟子,早作籌備,一旦真有瘟疫發生,亦當傾各地之力協同救助。若是救助有功者,他自會在功德簿上記入一筆。隻是……”
我適時轉折,陳德追問,“小師叔可是有何不便說?”
“也罷,”我笑了笑,狀似不再顧忌,“你我同宗同門,即使不便,也是能說的。師傅之托若是交給大師兄與二師兄,讓他們辦來那自是輕而易舉。可偏偏二人雲遊不知去向。而我一介女流,慣不理事,哪能主持這個大局?便想覓一弟子代為行師傅之令,召集各處弟子共治流瘟。”
我煽動睫毛,“今日也是恰巧我途經秦州聞你功德頗高,便貿然前來相求……”
“小師叔嚴重了,弟子何德何能……”
“你若能幫我這個忙,我自是感激。當然也必有重謝。”我從袖袋內掏出一本醫書道,“我身邊正好有一本師傅親撰的醫書,對你脊柱之疾會大有裨益,便把它給你吧。”
陳德轟得站起,態度恭謙,眼神卻十分熱切,仿佛老樹發了新芽。他接著說了許多話,都相當體麵,更是幾番自謙,迫我不得不言辭懇切地高抬了他幾句。
一來二往,多費了不少口舌,陳德終是應下。因我道:“此事便以你自己的名義發起,別道見過我,也免得師傅知悉了數落我偷懶。”如此一來,對陳德而言就是名利雙收。
他那樣的人,可能糞土金錢卻會把名望看得極重。號召群醫救治流民是功德一件,於聲望有益,何況還能得我一本醫書。而他要做的事其實隻是聯絡。
我心中了然,與陳德商定了此事細節,走出全和堂時,藍天晴好。
磬兒跟在我身後道,“夫人,您有什麼事那麼開心,一直在笑。”
“有麼?”我笑問,想起了剛才陳德緊盯著我手中那本醫書時的表情。倘若他知道那本《五禽戲》對另一個時空的中醫而言,已快人手一冊時,還會不會那麼寶貝?原本我是想用它來唬弄齊大夫,倒沒想最後唬弄住一個小BOSS。
笑過之後,我讓侍衛引我去見美少年。進了一個小巷,美少年正不耐的站在那裏。
“我認得你,你攔著我意圖作何?”美少年語氣不善,遠遠喝道,就像一隻渾身倒刺的刺蝟,正處於戰備狀態。
我走過平靜道:“我攔住你,一不是為了嘲笑你,二不是同情你。因為世上事就是這樣,本就不公平,不是你有真才實學,別人就一定要收你為弟子。我隻想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無論如何也要學天醫宮的醫學?”
“是又怎樣?”少年冷冷道,“不要你管。”
“我也沒想管你,”我依然平靜,“我隻不過覺得天醫宮不該錯失了你。”
“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會推薦你入天醫宮修習。你可以不信,但至少這是一個機會,你沒什麼好損失的。因為對你而言若想實現自己剛才在全和堂的豪言,即使冒險選擇相信我,也值得。你說對嗎?”我露出淺淡笑容。
“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們根本不認識。”美少年挑眉疑問。
我笑開,“這就叫緣份,而緣份無需任何理由。不過,我也希望你記住,真正的醫者,可能一輩子沒有過豪言壯語,而有豪言壯語的人卻未必能成為真正的醫者。去了天醫宮你該是為天下該醫之人而學,而不是為讓某人後悔而學。我想,你能聽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