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兒不假思索,“都不認識,來了四五個,模樣像是紈絝公子,但他們的隨從都拿刀握劍。王爺進屋到現在已經兩個時辰了,也沒出來過。甄管家一直守在門前,動都不動。”
“那我去看看。”我站起身欲行,磬兒一把拉住我道,“不行呀,王妃。”
“怎麼不行?”我未及反應。
磬兒羞澀的指了指我的頸項,我拿起銅鏡照了照,恍然大悟,原是頸上密布的玫瑰紅痕無可遮蔽。我輕笑了笑,這情形磬兒已不是第一次見到,我出嫁的前一夜,母妃向我灌輸男女之事時,磬兒也在場,沒想到今日她竟還這般忸怩。
也對,少婦與少女雖隻一字之差,心境畢竟大不一樣。再說我是一千年後的靈魂,我的意識形態造就的超強接受能力與磬兒相論,那距離隻能用光年來計算了。
“王妃,用膳吧。”磬兒出聲打斷我的閑思。
我展眉笑笑,也罷,我這副儀容還是不去丟人了。
用罷了遲吃的晚膳,我拿出醫書看起來。磬兒將一切收拾妥當,我便讓她先去休息。更夫打二更的時候,謙益終於回來了,眼帶倦意。
“丫頭,怎麼還不睡?”謙益奪過我手中的醫書擱在一旁的櫃子上。
“我等你啊,”我撒嬌柔媚道,“你不回來我睡不著。”
謙益溫和而笑攔腰把我抱起,輕放到床上道,“你真是個傻丫頭。我是前來贈災的欽差,哪能日日安睡?你等著我可不把自個兒身子折騰壞了?往後不要了。”
“夫君,”我支起身子,“我隻是想為你分憂解難,我不希望你把自己憋壞了。能告訴我今日發生何事了嗎?”
謙益微有震顫,眼裏閃過激動,閃過痛楚,閃過……最終凝聚在一處,結成複雜難辯的神色。但那神色也隻停留了一兩秒鍾,山雨未來,風已靜。謙益褪了衣裳在我身側安靜的躺下。
許久之後,久到我都以為謙益睡著了。謙益卻忽然出聲道,“三百萬兩贈災銀被劫了……”
“什麼?!”我驚叫著從床上坐彈起來。
謙益冷靜的把我按下,似怒非怒,似痛非痛道,“劫走的是假銀。”
嗯?我猛眨了幾下眼,聽謙益平緩道,“這趟差事是父皇親指,我絕不容許出現半點差池。是以事先已做好安排,請十一弟秘密轉運了銀兩。大張旗鼓押運的其實不過是石頭。”
“果然路上有人劫銀,”謙益深深吸了口氣,以最大的自製力壓住胸中波濤,嘲弄的笑笑,笑得淒苦,“他們以為已將所有人滅口,卻不知亂屍中還有活口……”
“就是你帶回來的那名重傷女子?”我疑問。
謙益點頭緩道,“她叫月霏,是江湖中人。人稱‘千麵妖狐’,擅長追蹤,是以我請她混入護銀衛隊,目的是要查出將來劫銀之人的身份。”
“結果……”謙益驀然難掩痛楚,仿佛有人用重錘狠砸了他的心,砸成肉泥連血都流不出來,“結果……劫銀的竟是父皇的秘密緹騎。”
謙益閉上了雙眸,靜靜地,過了很久,“這支無人知曉的緹騎隻聽命於父皇,我會知道它的存在隻因十餘歲時,一個偶然,偷聽到了父皇對七弟說的話……”
謙益已經說不下去,強忍著眼中晶瑩的東西。
我輕撫上謙益的臉,心如絞痛。這個大海一樣平靜隱忍的男人也有如此脆弱的時候。我一直知道謙益深愛著他的父皇,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無論他說起皇上時是喜是憂,他的眼裏總含著無限崇拜和隱隱期待的光。我也知道他並非真的喜歡遊曆江湖,所以多年來他身上的江湖味兒並不重。
還記得我與他大婚那日,他知道皇上親臨,異常高興,一貫自持穩重的他才會喝得熏醉。
謙益是愛皇上的,期待著皇上的注視,可皇上呢?他們父子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我從未聽說過皇上冷待三皇子謙益的軼聞,可如今看來,他們父子相處並不如外間想象的那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