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1 / 2)

痛是什麼?

是風錘浪打,是鋼刷梳理每一根神經。

當我旋身站到謙益身後,閉上眼時,很快感受到泰山崩頂般震撼的痛楚。我清晰聽到的利箭破肉錐骨之聲,在我的心裏被一圈圈放大。我驚恐的睜開眼,倒在謙益的懷中,看著他驚震蒼白的臉,他顫道,“丫頭……為何你這麼傻。”

我虛弱無力的一笑,不知道啊,知道就不會這麼傻了。

磬兒從震撼中醒來,尖呼著“王妃”向我奔來。看著她晃動的影子和我胸前不斷汩出的殷紅血液,我一陣眩暈,卻並沒暈過去。那種欲死未死的折磨,讓我真正感受到了“生不如死”這個詞有多麼可怕。

謙益迅捷的為我點穴止血,可是血還是瘋了一樣的往外竄……

謙益也要瘋了,一把抱起我,喝令著趕來的巡邏侍衛去追刺客,變換極快的步伐往荷塘邊的清寧院而去。冷喝著茫然跟隨的磬兒,要她通知管家速請太醫院執事前來。磬兒愣了愣地慌亂跑開,我神智恍恍惚惚的看著謙益那張嚴肅到結冰的臉。一絲冷意鑽入身體,原來那麼清雋儒雅,從容逍遙的人也能有讓人發寒的一麵……

他的衣沾了我的血,像寫意的山水畫,白皚皚的雪原上綻放著一朵朵冷豔的寒梅,卻在在這樣的初夏散發出濃鬱的奇香,仿佛開了千樹萬樹。可是,梅花是不會這麼香的。

謙益快步走著,沒有半刻停緩,我聽著沿途下人們緊張擔憂的跪地問安聲,覺得這是好長好長的一段路,宛如要走到我生命的盡頭。

終於,還是暈了……

觸感一片冰涼,我睜開眼的時候,謙益正握著我的手,趴在床頭睡著了,玉般的臉卻皺了眉,為我擔憂麼?他的手冰冰冷冷的,在這燭火微弱跳動的深夜之中,卻傳遞著沁心的暖意,一絲絲,一點點像種子一樣植入我心底深處。我想撫平他糾結的眉,動了動手,胸口一陣錐心的疼痛迅速漫開,實在忍不住,我輕吟了聲。

謙益被這淺淺一聲驚醒,關切的相詢,我咽下滲透骨髓的痛,淡出一朵笑,搖了搖頭,“不疼了,夫君。”謙益帶著七分擔憂,三分寵溺的看我,眼裏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悔意。

悔什麼呢?那箭來得原本就讓人沒法反應,怎還會容你再從箭下救我?

謙益拉了拉我身上的香綢薄被,輕問,“丫頭,想吃點什麼?”這一聲,似探問,似關懷,又似追悔。

我全身一陣空乏,失了血的人,不僅虛弱無力,還有一張慘白到醜的麵容。我忽然在意起來,“夫君,別看我,現在定然是極醜了。”

謙益雙手輕柔的撫上我的麵頰,嘴角勾出完美的弧線,“丫頭,這一刻你依然很美。”

“我渴了。”我側過頭,不願意聽到安慰的話,一如我倔強的哥,不要憐憫和安慰,在這皮相破敗的時候。那會讓我覺得自己無異於乞討,以這種羸弱的方式……我不願鄙視自己。

謙益藏住了我眼底的倔強起身為我倒水,背對我的身影那般的偉岸,像是一個港灣,能給我安全。我笑了,“夫君,隻要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的港灣,我應該去保護的。

謙益的背影滯了滯,透出一股艱澀,像在思考,也像感動,再轉過身時已風平浪靜,帶著寵溺的溫柔,輕柔將我扶起,喂我喝水。水是甜的,心細的人加了蜂蜜。甜的感覺令我回味,在嘴裏轉了幾圈,就滲進了骨血中,濃縮到心裏去了。

我微揚起頭,感激謙益,“夫君,你待我真好。”

謙益的眼眸裏有什麼東西閃爍了幾下,柔緩的抱住我,嘴唇眷戀在我眉眼之間,吻得珍惜,良久溢出一句,“丫頭,我的傻丫頭……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出這樣的事了。”我心裏笑了。可是夫君,你如何保證呢?如何保證別人不來害你呢?

“夫君,刺客抓到了嗎?”我有些困頓。

“還沒……你放心,屋子外頭我加了數倍的侍衛。”謙益扶我躺下。

“我不怕呢,倒是夫君,你要小心啊。”我真的有些乏了。

“丫頭……養好身子……”

我再睡醒的時候,謙益還在我身邊,說是已經跟皇上告了假,沒去參加早朝,便坐在一旁看書等我醒來用膳。磬兒說我久久未醒,早膳已換了好幾次,王爺還沒有吃。

我嫣然一笑,心裏很暖……

我原以為,我受傷的事會引來很大的轟動。畢竟才禦賜了一月的景王妃在自己的王府裏受傷,還驚動了太醫院執事,怎麼說都不是一件小事。但好在謙益壓了下來,其他人私底下知道歸私底下,至少麵上沒有挑明了說。帝都的百姓和我的父王,母妃還不知道。

我自己是個大夫,知道這樣的傷偏離了要害隻要好好養著,是出不了人命的,隻是失血過多,身子實在有些虛。至於醜陋的疤痕,我自有辦法祛除的,早讓磬兒準備好了許多“百味草”。

刺客那日沒抓著,謙益還在著人徹查府裏的下人,希望能查出什麼蛛絲馬跡。能在王府裏進出自如,這人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