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我看出些異樣門道,幾位王爺的問題像是早商量好的區別對待。提問宜淩的時候淺顯到幼稚的地步,比如青王問她,何謂婦容婦德?這種問題隨便抓個宮女來也能說得一字不漏。
顯然對宜淩有意放水。
可青王提問車河王府那個臉圓圓,很可愛的征蓮小郡主時,竟換成了對對子,且都是千古一絕的絕對。小郡主已連錯了四題,這會兒又被羅王問了個怪問題答不上來,坐在我身邊眼圈紅潤想是要哭了。我看了頗為不忍卻也無可奈何。
倒是太後也看不下去了,狀似玩笑道,“檠兒(羅王的名字),你怎不學好,偏學晟兒(青王的名字)欺負人家車河王的寶貝閨女。”
羅王語塞,怔愣之下忘了回話,太後也不理他,轉向我道,“朝恩,你幫幫征蓮,把這個問題答了。”
我心中一震,奇道,太後怎知道我一定能答出這個問題?還是她也想拿這個問題考我?但無論怎樣,太後金口一開,我隻有遵命回答的份。
羅王問的問題是,為何竹筐隻能裝“東西”,而不能裝“南北”?
我起身鎮靜道,“回太後老祖宗,玄學之中,‘東’為甲乙木,‘西’為庚辛金,‘南’為丙丁火,‘北’為壬癸水。木與金能放竹筐中,水與火如何放的?所以竹筐隻能裝‘東西’而不能裝‘南北’。”
太後一聽直道,答得好,答得妙,哀家總算是服了這朵小蘭花了。可我看向太後,卻覺得她要我答此問題似是要驗證什麼,而此刻她已得到了答案。
我的回答,眾人想是聞所未聞,新奇之間更是對我另眼相待,隻差誇到天上有地上無。
其時,何公公在皇上授意下站出來尖聲道,才智比試結束,才藝比試開始。
才智比試其實皇上並未看中比試的結果,倒是過程中各人所表現出來的涵養,氣度與品性才是他真正關注的。因此,在這一比試環節中,宜淩雖然不出彩,然她始終沉穩如鏡,嫻雅如水,卻也沒失分。
接下來的才藝比試,顯然是其他六位郡主的強項,人人漾著一臉自信的光彩,僅這份自信便如霞光錦緞般奪目。各人或歌或舞,或彈或唱,八仙過海,盡顯神通,讓一眾皇族成員飽享了一頓聲樂藝術大餐。
說話間輪到宜淩上場表演,她輕說彈奏曲目,我登時暗叫不好,沒想到宜淩會與我“撞曲”。我計劃著彈奏洛朝久負盛名的《百鳥朝鳳》曲,原是想取悅太後。誰知宜淩竟要先我而彈奏這一曲。
宜淩的琴技不可謂不高超,輕搖慢撚間,琴聲起伏,時而如百鳥齊鳴,時而如鸞鳳翱翔,鏗鏘激蕩間自顯氣勢。師父曾說彈琴講心,最高境界便是琴聲通心。大約宜淩的心聲便是鳳凰涅槃,攜鳳之淩然傲氣,百死求生,靜待時過五百載,一喚百鳥,皆朝其前吧!
宜淩的琴音與心通,境界超凡,眾人莫不陶醉讚許。尤以皇後為最,更借題發揮般直說得宜淩的琴技天上地下唯其獨尊。
我暗歎連連,此番敗矣。我無心為鳳,用師父的話說,彈《百鳥朝鳳》絕到不了琴訴心聲的至高境界,縱使我琴技再高又能如何超越宜淩?可眼前換曲便似陣前換將,大大不吉,思前想後,我隻能硬著頭皮彈奏下去。但求不輸宜淩太多,皇後與幾位王爺口中能多少為我留存點顏麵。
曲子彈了三分之一,比之宜淩,遜色不少,青王已有貶損之勢。此時,琴曲轉入一組變音,空空間我身上某物好似在琴曲中得了共鳴,發出一陣似有似無的淺淺怪音。這聲音被激昂的琴聲掩住,連我都難聽分明,外人更無法聽見。而奇怪的事情便在此刻發生,先是聽到一陣清脆悅耳的鳥鳴逼近,再見一群群羽翼光亮色彩斑斕的鳥兒不畏人群飛入大殿內,其中領頭的大鳥朱冠彩羽異常絢麗。
當時景象——我在殿中彈奏,美麗的百鳥在頭鳥的帶領下縈繞著我或高或低飛旋鳴叫。有如會唱歌的彩色光帶,附和著琴聲模仿出來的鳥鳴,一時間真真出現了百鳥齊鳴,飛身朝拜的絕世奇景,簡直美勝仙境。不僅我看得呆了,在場恐怕沒人不為之驚歎動容。
我一曲罷了,百鳥們飛旋著流連離去,眾人仍沉浸在那一幕奇異美景之中,久久無語,皇後更是目瞪口呆,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正在眾人沉靜時,直爽的冷臉越王又冷沉一句擲地,“依我看《百鳥朝鳳》誰彈都沒用,任憑你技藝再高,百鳥不賞臉,就認朝恩這一曲,看誰以後還敢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