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2 / 2)

“這就好。”太子溫善一笑,這笑像一涓潺潺溪水,清淨明潔,流入人心霎時澄明了心魂,洗滌所有的焦躁。

太子的麵相,是一個極和藹的人,有一份深沉的剛毅俊朗,周身沉穩沒有一絲淩厲。他眸如月,皎潔,溫柔,包容,寬慰,除去一身華袍定會親切如相熟的鄰人。男人的力與厲,皇族的驕與貴,沉靜如水內斂到極致,便是他這樣得心應手,收放自如。

再看我,太子挑眉,曖昧不明道,“今日,可算不枉此行。”這話似他自言也似說與眾人聽。眾人聽了,有人不語有人附和,大哥則笑得一臉高深。冷臉的男子隻覺無趣,濃眉高挑,泄露了情緒,但言語依舊平穩,冷問,“大哥,今兒這酒宴是吃還是不吃了?”等待,大概讓他失了耐性。

太子展眉,了然笑對大哥,“大世子且帶路吧,九弟是不經餓的主。”

這話一出,眾位王爺都笑了。我一聽,才知這冷臉男子是九皇子越王。隻見越王冷臉變了三變,但最後一語未發仍是一張舉朝聞名的冷臉。

大哥不敢怠慢,前行引路,一眾人包括哥便出了桃苑,我矮身道,“恭送太子與諸位王爺。”送走了眾人,我回到廂房,坐定銅鏡前,卻提不起精神,鏡子裏女子臉上的一朵苦笑讓我的心隱隱抽痛。

適才自以為出彩的彈唱,品味起來隻剩苦澀。心像進了一個黑暗的匣子,沒有出口,煩悶得透不過氣來。

“郡主,用膳了。”磬兒端著托盤進房,笑看我,“奴婢聽說剛剛太子殿下循著您的琴聲來桃苑了……”

“磬兒!”我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話,下意識的截斷磬兒。

磬兒愕然一愣,而後低問,“郡主,您這是怎麼了?”

對呀,我這是怎麼了?

為何景王未置一語,便讓我失了好心情?那曲子,他大概並不享受,我初看他時,他的眼中隻有無動於衷,之後也未看我一眼,隻清清淡淡的笑著,清清淡淡的站著。景王的眼底根本不曾存有我這個彈唱之人。

“郡主,您倒是說句話啊……”

我理了理青絲,“磬兒,我沒事,隻是累了,放下東西你先下去吧。”

“郡主……”

“下去。”

“……那奴婢先告退了,郡主有事喚奴婢一聲……呃……郡主,別忘了用膳。”

磬兒不厭其煩的交代,又挑明了懸掛的彩紙油燈,點上兩支蠟燭這才出去為我掩上房門。

我久久的靜坐在鏡前,過窗的夜風吹撩青絲,跳躍的燈光下鏡中的芙蓉麵略微扭曲變形,沉重,幽暗的影像就像我此刻的心情。隻是一日光陰,我卻這般不同了。今日發生的事,遇到的人轉眼就會忘卻,為何獨獨烙印下了景王的身影?

隻一眼,景王的逍遙灑脫竟已深得我心,他眼中隱約流露的驕傲與桀驁更令我沒來由的心顫神酥。這就是一見鍾情嗎?從未體味過這種酸酸澀澀中帶著甘甜的感覺。仿佛遙望之處是神往已久的人間勝境,腳下也許刀山火海,卻依然一心向往之。仔細想來,竟有些飛蛾撲火的蒼涼。

我隨意用了些晚膳,失神間拿出醫書《劫問經》夜讀,心思縈縈繞繞卻仍在景王身上,未翻幾頁,不覺已過了一個多時辰。

一陣邪風入室,窗戶“哐當”了幾下,房內的燈頓時全滅了,耳後湧來一個溫熱的氣息,遠遠又飄來一聲輕笑。我心中駭然,正欲大叫,一人狂野笑道,“郡主,我若要傷你,此刻你還能說話嗎?”這聲音傲中夾狂,若近若遠,飄忽不定,全然不像是人聲,倒似金石撞擊般鏗鏘,難辨雌雄。

我立身緊握隨手拽住的玉梳,顫聲緊問,“誰?誰在裝神弄鬼?再不出來,我可要叫人了。”漆黑的夜,漆黑的房,根本辨識不了這人的方位。

“叫人?不妨告知郡主,我今夜之言乃以傳音術催發,僅你一人能聞,眾人就是來了,又能如何?……哦,對了,郡主以為一把玉梳能耐我何?”這人狂肆的笑起來,聲音依舊滿屋子亂飄,忽左忽右,忽前忽後,但這次能聽出他是一男子,而且該是個年輕男子,低沉慵懶的嗓音中蘊含著柔韌的磁性,煞是動聽。

我緊了緊手,一麵暗訝他竟將我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一麵琢磨著他的藏身之處。正上下思量,一隻手輕風般撫過我的臉頰,留下一片清涼。我唾罵未起,這男子正聲先道,“膚勝凝脂,眸如星月,身似傲梅,麵賽仙釵。郡主明日皇宮一行,定能博得頭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