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依磬兒看,要不今夜還是不要去莫憂潭了吧。”磬兒縮著脖子環視了一眼頗顯靜寂的四周山林,“總覺得心頭怪怪的。”
“怪?哪裏怪了?還不是和以前一樣?”我不以為然,仍提著燈籠大步走,“你那是心理作用,誰叫你今日去廚房裏聽那些無聊大嬸講鬼怪故事的?活該你害怕,是吧,天薊!”
天薊聽到我喚它,叫了一聲像是表示讚同,我便笑得更歡了。
磬兒見我更樂,不依不饒的跟我爭辯,說廚房裏洗碗的馬大嬸真親眼見過鬼怪,就在我那間琴房後麵的廢院中。
約摸十幾年前,天醫宮剛建好的時候,那座院子也還沒有現在這麼破,能看得出以前是有錢人家的房子。一天夜裏,也不知怎的,馬大嬸就是睡不著,莫名其妙的就從自個兒屋裏走了出來。走著走著,就到了那院子裏。要是平時,馬大嬸是肯定不會去那地方的,大家都說,就在修建天醫宮的頭一年,那地方住著的人在一夜之間都離奇死了,死狀恐怖,沒有一個人的屍身完整,因而裏麵多的是冤魂厲鬼鎖人替命。
但是那一夜,馬大嬸就像被人牽著走一樣,無意識間就到了院子裏,結果遇到了令她終生難忘的詭異一幕。明明是黑夜,馬大嬸眼前卻恍如白晝,她看到滿院子都是人,男女老少應有盡有,個個穿金戴銀,富貴逼人。所有的人都坐在一張張圓桌前吃菜喝酒,盛具酒器都是金子所造,一隻隻被打造成各種動物昂首的形狀。器皿裏盛的菜肴都是富貴人家才吃得起的山珍海味,隻是那酒有些特別,紅慘慘的,像血,讓人磣得慌。馬大嬸害怕想跑,兩條腿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反而哆嗦著走到了酒宴當中。
那些人好像都沒有看到馬大嬸,隻顧著不停的吃喝。這時,最前麵那桌中有一個異常美麗的白衣女人站了起來,端著殷紅如血的酒來到馬大嬸麵前,笑著說,今日是她兩個女兒的百日,族人們高興,也請馬大嬸喝一杯。馬大嬸哪裏敢喝,當時就嚇得說不出話來,因為她瞧見,那個女人竟然沒有下半身,而漂浮在空中的上半身還在不停的下雨似的滴血,一陣陣惡臭撲麵而來,馬大嬸登時就惡心得暈了過去。
待馬大嬸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清晨了。她把她的見聞告訴大家,可是沒有一個人相信。因為她暈倒的當夜流產了,大家都當她是因悲傷過渡而胡言亂語或者就是為了意外流產的事編造的故事。
而我也認為這是一個編造的不錯的故事。不過極有可能是馬大嬸做的一個夢,孕婦的神經向來敏感,她大概把夢境當真了。
我笑了笑,對磬兒說,這個鬼故事不夠驚悚,便愉悅的率先跑開了。來到莫憂潭時,天上的弦月看起來更淡更薄,猶如被快刀削去了大半,隻餘下薄薄的一層。我擱下燈籠,迅速退下外衣,不顧仍在磨蹭的磬兒,跳入這終年暖熱的溫泉中暢遊起來。這個溫泉並不太大,呈不規則的環狀,最長處約有二十米左右,最窄處不足五米,四周點綴著具有遮蔽功效的大石。
遊了兩圈,我鑽入溫泉最窄處想覓一個舒服的位置,等那在燈籠前寬衣解帶的磬兒下水。忽然間,我的背似乎觸到一團軟東西,未等我反應,一隻手就這麼突兀的伸了過來,捂住我的嘴……
“鬼啊——”我在心裏暗呼,喊不出聲,隻能驚天動地的跳動起來,弄出水聲一片,奈何磬兒卻沒聽出這水聲的異樣。
“別動,我是人。”低沉的男聲乍然響起,聲音非常低,但氣息是熱的。不過,重要的是這聲音是楚王的,驚愕中我立刻安靜下來,楚王見狀放開了手。我退開一步,順了順氣用氣聲道,“臣女冒犯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你是朝恩郡主?”楚王原本毫無情緒的氣聲中倏然又有了絲戲虐,“下水可真快,直讓本王無處可避。”
“哦,”我輕道,“是臣女疏忽了,還請王爺見諒。臣女下水前是該先焚香叩拜問問水神,今日可否下水,會否打擾了王爺雅興。”我溫言細語回擊過去。
沉默片刻,傳來楚王不懷好意的輕笑,“難怪墨陽王府世子未娶妻先急著娶妾,想來是對郡主‘宏達’雅量心存顧忌,不得不先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