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溫柔嫻雅,體弱多病,果是這般。
寧相府的千金?怪不得她似與師傅相熟。聽說寧季的二夫人是師傅大弟子蘇伯來的小女兒,數月前曾請動師傅過府為其子治愈絕症,現下想來恐怕那時師傅就見過這個寧毓兒了。這麼算來寧毓兒倒是與師傅有些曲曲折折八竿子打得著的淵源。
“徒兒,取一滴‘落沉香’來。”不似我這般發呆,師傅已然扣脈完畢,轉頭肅然吩咐。
我方神思歸位,就見他已一臉正色的遞出銀針。我眼一垂,沒好氣地接過細長銀針,頓覺針尖寒光亂閃,心下悚然。果然,又要我出血!
“很痛的,師傅。”我百年如一日的撒嬌道,引來榻上美女的訝然側目。千金難買早知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這百歲老妖把“落塵香”種進我的身體裏。
師傅抬頭冷睇了我一眼,“此時休在為師麵前說鬧,還不快些取來?”
急要我體內的“落塵香”,看來師傅對寧毓兒的病心中陡升了某種疑惑。我知道此時的師傅一定不近人情,憤憤然一咬牙,狠手落針,尖銳的銀針紮進我的無名指。巨大的疼痛波浪般席卷而來,良久,浪靜之後,我輕提銀針,針口處,鮮紅的血帶著升騰而起的香氣慢慢湧聚為一滴,好似瓊樓玉宇之上的瑤池仙子遺落凡塵的香露。我將手指伸出,冷然隊師傅道,“囉,給你。”心中憤然不滿師傅將我當作免費的“藥材”。
師傅將我的血收入盛滿瑩白液體的水晶杯內,輕晃了晃,又自病美人寧毓兒處取來血一滴,兩相混合,緩搖之下瑩白液體瞬息轉為淡淡的黃……呀,紅色?怎會是紅色?妖異的紅像血腥的惡魔張牙舞爪似的迅速蔓延整隻杯子。
“師傅!”我驚呼出聲,“怎會是紅色?”
始料未及的,師傅蹙緊白眉,兀自望著杯中的殷紅怔怔冥思。榻上美人正待發問,另一人卻已出聲,“可是有何不妥?”
我聞聲轉身,乍見大步流星之人,驚震更甚。那是男人嗎?不,應該說,那是人嗎?
如此的絕塵出世,如仙,如佛。麵容絕美卻無絲毫陰柔之氣。那種俊美,多一份太媚,少一份太素,究竟是怎樣的鬼斧神工才能造就出這等非凡人物?
這般風姿俊采的人不該是翱翔於幻想國度的天神嗎?若非今日得見,我的大腦一定勾勒不出這等比星光風璀璨奪目的人。
“光哥哥。”榻上美人呢喃低喚了一句。光哥哥?難道他就是舉國聞名的楚王竹潛光?
楚王對寧毓兒溫和一笑再度開口,“先生,毓兒的病,可是有何不妥?”
師傅霍然抬首,注視著寧毓兒,許久才歎息,“寧姑娘的病並無不妥,王爺無需擔憂。”並無不妥?我斜看了師傅一眼,知道他忍下真話自有他的道理,便也不好多事。
“這般就好。”楚王轉向我,絕美的臉上浮現一絲一閃而過的笑意,“先生,想必這位就是您的高徒吧?”
“正是那劣徒,被老朽寵壞了,楚王萬莫介懷。”師傅輕鬆一語開脫我的失禮並乘機輕撞了我一下。
我這才回神,急忙巧兮倩兮盈盈福了一禮,“民女參見楚王殿下千歲,千千歲。”師傅有先皇“皇族麵前虛禮皆免”的特赦,我可沒有。
楚王淡淡一笑,素眼打量了我一番,輕道,“免禮吧。”說完他越過我走上前,輕柔的在寧毓兒的榻前坐下,溫柔道:“可有累了?”
“還不累,”清柔柔的寧毓兒因那四字關切害羞的低下了頭,聲音更小了,“光哥哥,我想去外頭瞧瞧。”
“也好。”楚王吩咐婢女攙扶寧毓兒起身,看向她的眼中全是寵溺。
我與師傅正要識趣離開,楚王忽然有意無意道,“慕容姑娘應是江東王府的朝恩郡主吧,豈隻區區‘民女’代之?”這句話語氣很平和,但我分明聽到了隱藏其中的戲虐之意。
細思之下我幡然醒悟,坦然笑答,“回王爺,正是臣女。”三年前轟動江東那件事,乃我這身體裏的前任在世時所為,不能算到我的頭上,我自然不必為此羞愧難當。
楚王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我胸懷坦蕩的無畏迎視,他饒有興致的笑了笑,不再說話,轉頭為寧毓兒理了理披風。
我不禁搖頭,話藏譏諷,這就是古代著名的謙雅公子的德行?不過爾爾。
走出幽靈苑,師傅加快了步速向藥房而去,我緊緊跟在身後叫喚,“師傅,您是不是懷疑寧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