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明朗磬兒正值韶華,瞪大了美目,別有一種半熟風情,“小姐還真說對了,今日當真有位大排場的主子來了天醫宮。”
“哦?”我不感興趣的抬眼看向銅鏡,“能來天醫宮求醫的人,哪個沒有大排場?”天醫宮乃禦賜的天下醫苑之尊,洛朝曆代禦醫院大執事皆為天醫宮門人,沒點兒金錢、地位的人豈能來此閑晃?幽靈山可不是不要門票的免費風景名勝。
“這次可不同,排場大著呢,小姐。”磬兒為我綰發的手停了停,正色道:“那人可比先前來的達官貴人金貴多了,況且醫苑的大夫們都說他不是來求醫的,說是來養傷的。”
“養傷?”我瞠目結舌,這才是典型的暴殄天物吧!“在天醫宮養傷?真虧他想得出。改明兒該叫他用金庫鎖幾文銅錢。”
“鎖銅錢?”磬兒呢喃幾聲旋即輕笑,“小姐又說笑了,您上回不是說什麼……‘殺豬焉用牛刀’嗎?”
“這你又記住了?怎麼讓你記個藥名就不這麼靈光了?活跟要你命似的。”我雙瞳含笑。
磬兒略抬螓首不滿的爭辯,“這怎麼一樣嘛,小姐。宮主也說了修習天醫宮的醫術要有慧根才行,奴婢又沒慧根怎能與小姐相比?那些花花草草都活像自個兒認識您似的……”
“好了,好了,瞧你越扯越遠,說得我就要成花妖了。”什麼叫花草自個兒認識我?
“那奴婢還是說今兒來的那主子吧,”磬兒拾起前話,“您可知他是誰?他就算想把天醫宮變成別宮,興許宮主也會應允的。”
“哦?那我就好奇了,究竟何人,能讓‘百歲老妖’如此善待?”我平靜無波的眼眸中興起了一絲幾不可見的波瀾,師傅的秉性我一清二楚,他的眼中從來沒有貧富貴賤,也向來最惱虛禮周旋接待外人,怎會應允來人留此養傷?想來這其中定有別的乾坤。
“噗嗤”,磬兒掩嘴大笑,“要是讓宮主知道您還敢叫他‘百歲老妖’一定會把您丟到幽靈潭中去的。”
“嗬,本小姐對你的忠誠絕對有信心,你不說,師傅怎會知道?”我美眸流轉,“再說了,他活了一百二十七歲零九十八日,還能天庭飽滿健步如飛不是老妖難不成還是小妖?”就連醫學昌明的二十一世紀也鮮少聽聞有活到這把歲數還貌似六旬老翁的人,豈不可算妖物?
當然,這“百歲老妖”卻是我真心敬愛的師傅。若沒有他,我這個初來乍到就病怏怏,幾乎一命嗚呼,香消玉殞的慕容植語定已至地府報到;若沒有他,我那個頑固的古代父親也絕不會放我遠離高牆深院。師傅收我為關門弟子,三年來將一身本領傾囊相授。他對我如師如父的關愛,讓我清楚我有多愛他,真心的愛。
“對了,”拋開思緒我透過銅鏡看向身後的磬兒,“今日的主子到底有何來頭?”
磬兒故作神秘一笑,“這個小姐肯定猜不到了。”
“所以我才問你啊,”我白了磬兒一眼,“不說就算了,待會兒我去莫憂潭你可別跟來。”
“千萬不要,奴婢不逗小姐就是了,是楚王,小姐沒想到吧。”磬兒嫻熟的為我插上了兩隻珠釵,“沒想到居然是楚王呢……”
磬兒兀自花癡的為楚王歌功頌德,一臉醉心崇拜,我皺了皺眉,“楚王?”不就是這個繁華昌盛,堪與盛唐媲美的洛朝的七皇子——最負盛名的文武全才,竹潛光,字修影者也。記得老妖師傅還曾捶胸頓足暗悔當初怎沒把這樣的人兒抓來天醫宮“荼毒”。關於這位楚王爺的事跡真是筆墨難載,直可謂上天入地無處沒有他。唯一可歎的是,以他庶出皇子的身份不能入主東宮。所以說,洛朝當今的聖上,英明睿智雖可稱明君,但在找接班人的問題上,仍稍顯迂腐,隻能空歎“朕之子,唯修影因果類我”。
傳說,誠然也隻是傳說,當今太子憨孝有餘,睿智嚴重不足。
“徒兒,徒兒——”
我從沉思中被這招魂催命般的喚聲驚醒,猛一抬頭,就見白發白須白衣白鞋的老妖物已飄至房內。當然,對他“臃腫”的身軀而言,用“飄”字,實在有些……頗有些太沉重了。
磬兒垂首恭敬喚了聲“參見宮主”退立一旁,我懶懶起身,看著師傅微微泛著紅光的臉懶懶開口,“師傅,莫不是您老醫死了人,要帶著弟子與您逃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