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辰,乙卯,壬寅,丁未”。
北風啪啪撞門窗,紅雙喜窗花落了一地。紅燭已燃過半,火苗呼呼亂竄。
王東林眯起長眼,照著燭光,小心翼翼的,在紅紙上寫下馬三陽的八字。隨後從衣櫥裏取出元通大師賜的八角銅缸。
銅缸光滑無紋飾,約四寸寬,倒還不重。
他又從床底下掏出一把新夜壺,裏頭灌滿了偷宰野貓得來的貓血。
他合掌默念了一會兒,將寫了八字的紅紙平放進缸底,再徐徐往裏倒貓血。
望著紅紙逐漸被濃稠的黑紅液體淹沒。登時,王東林眼珠一閃,歪著嘴笑,“馬三陽啊馬三陽,老子看你死不死,老子他媽弄死你。”
“東林。”
王東林猛一回頭,摔翻了手裏的新夜壺,裏頭淌出腥紅的血液著實嚇壞了新婚妻子。
徐翠鳳一雙圓眼迅速瞥了燭台旁的銅缸,立即跑下床去,一把將銅缸推翻在地。她赤著身軀,早已顧不得嚴寒和新婚的羞澀。
缸底跳出一張濕軟的紅紙,牢牢粘在地板上。
“你哪裏學的?”徐翠鳳大喊。
“媽的,你別跟老子叫,壞老子大事還跟老子囂張?”王東林有些氣悶。
“是馬三陽對嗎?”徐翠鳳話音未落,王東林一個巴掌便扇了過去。
他憤恨不平地吼:“老子就是要幹掉你相好,你去啊,去報官啊!”
徐翠鳳委屈大哭著呢喃:“都過去了,結束了。今天可是新婚夜,你不能好好的嗎?”
王東林見她沒膽子報官,便脫靴上床,一甩後腦的長辮子,倒頭就睡。徐翠鳳赤裸的肌膚起了一層又一層雞皮疙瘩。她呆立在紅燭台旁,聞著一地腥血的騷氣,無聲抹淚。
杭州府大峰書院,月光照著床榻。
馬三陽呆坐在書院的單人宿舍間裏,從清晨迎親隊的鞭炮聲啟,一直坐到月光如水。
“砰砰砰”敲門聲傳進馬三陽耳朵裏,可他不想動,也動不了。
“秀才,你開開門。”書院的劉院長,一口煙嗓吃力地喊著。可惜馬三陽還是不肯動。
“幹點事兒,別傻坐著,昂。”劉院長說完便走開了。
最後一句話馬三陽算是聽進去了。
他摸黑點燃油燈,轉身從枕頭底下翻出銅鏡,架在書桌上。鏡子裏,馬三陽雙眼紅腫像頂著兩顆桃胡兒,臉頰濕乎乎全是淚水,連灰色長衫也濕透。
原來徐翠鳳的出嫁竟能令自己傷心到麻木而全然不知,馬三陽這麼一想,忽然覺得還有很多事想幹一幹。
於是乎起身洗了一把冷水臉,再往臉上撲了層香粉。聞著噴香的脂粉滋味,馬三陽趕緊再描了個新學會的細長眉,最後擦上玫紅色的胭脂。他脫掉灰黑的男兒長衫,換上珍藏多年的粉色褂裙。解開後腦的長辮子,往前半個光頭上套大紅色頭巾。
馬三陽站遠了瞧銅鏡裏的自己,心想著有機會買一些頭發來自己做一頂假發,一頭秀發才是女兒家模樣嘛!
幹完這些,馬三陽又想起了已為他人婦的徐翠鳳。曾經,她親手教他描眉,教他畫唇,要他妝扮成女人模樣才好上街約會,女人們就可以手拉手、肩並肩,甚至揉碎對方抱在一起。
馬三陽的心像是再次碎掉般,疼得他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唉,還要再補一層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