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是公平的。
這句話是張小川的人生信條。
除了有張清純的有些不像話的臉蛋,她25年的人生經曆活像一部悲劇史書。
親娘生她時難產去世,親爹跟後娘外加一半血親的弟弟擰成一股繩狠命勒著她。她不記得自己細皮嫩肉是什麼樣子,因為可能從不記事時就開始洗全家的衣服,繼母夏天給她用熱水,冬天用涼水,買最便宜的傷手洗衣粉給她用。
洗不幹淨等於一頓豐盛的皮開肉綻。
電視劇裏看得到的或者看不到的虐兒情節,張小川身上一再重演。但她學習好,回回年級前三名,就連那狼心狗肺的爹都不太好意思強製輟學。
可張小川還是輟學了。
那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15歲的張小川聽到繼母跟親爹商量著,要把她嫁給村長的小兒麻痹、駝背、痤瘡於一體的兒子,她終於下定決心逃離了魔窟。
跑的太急竟然忘了穿鞋子。
隻聽得到耳邊有風低鳴的嗚咽聲,像張小川內心的呐喊。
腳底被石子戳破了,流血了,她沒有哭,也沒有害怕,隻有一個信念,往前跑。
跑到哪裏,不知道。
隻知道,如果嫁給村長的兒子,她的人生就徹底完了。
謝振海那麼知書達理溫文爾雅,怎麼會從一個殘疾人手裏搶老婆?
謝振海是新隆中學的名人。
揚名的因素很多,營養充沛參起來的身高,白皙帥氣貌似潘安的容貌,大小考試都能拔得頭籌的大腦,三分球命中率能達到80%的體能。
以及其父是*市副市長的身份。
所以不難理解,為什麼簇擁在他周圍的除了情竇初開的少女,還有關懷過度的老師。
張小川崇拜他的理由卻並非以上任何一種。
她喜歡他的聲音。
如同在一片荒涼之地吹起的薩克斯,低沉,明亮,空曠,有磁性。
那個午後有些熱。
謝振海和張小川分別在不同的班級。因為臨近期末考試,體育老師的課程被不停的壓縮,兩個班被湊到一起上課。
這堂課成了張小川的人生轉折點。
她如同以往,站在一排人的後麵,偷偷瞟視大步邁過的謝振海。她很佩服他,他的身上有一種不知名的氣場,雖然無論見到誰都是禮貌一笑,卻能劃出一道鴻溝,令人不敢靠前一步。
她聽到女同學們壓抑的興奮,隱忍的歡呼。
誰如果被謝振海的餘光掃一眼,簡直都要腿軟倒地。
這個年紀的張小川,縱然生活困苦,水深火熱,但生理期的微妙變化是不受任何外界影響的。
她也渴望被謝振海看上一眼,但又害怕,權衡利弊取其輕,隻能躲在一堆攢動的後腦勺後,像偷竊一樣觀望。
這群後腦勺裏,隻有一個後腦勺的主人,敢於跟謝振海的目光直視。
許知群。
她樣貌超群,見識超群,財力超群,嫉妒心超群。
在她看來,謝振海早晚是自己的囊中物。看到周圍女生激動的不能自已的舉止,她腦子裏想的是,謝振海是國王,她是王後,總有一天她能挽著國王的胳膊在眾****前閱兵,讓所有人豔羨嫉妒,是她樂此不疲的事。
她一眼看到了表現的有些猥瑣的張小川。
她看不起張小川,卻又嫉妒張小川。雖然大家都嘲笑穿著低檔灰頭土臉的張小川,隻有她明白,哪一天這灰洗掉了,她比不過她。
就她還想覬覦謝振海?
張小川還在暗地裏欣賞,卻被人一腳踢出了人堆。
她眼看著要奔向謝振海的胸懷。她渴望如此,卻又害怕如此。當機立斷轉了個方向。
以狗吃屎的姿勢摔到了地上。
同時響起的還有許知群尖銳的嘲笑聲。
張小川你要不要臉,還想抱謝振海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副鬼樣子。
張小川竟然敢撲我們的男神?
緊接著一陣槍林彈雨射向了倒地不起的張小川。
她想鑽進泥土裏,鑽進樹葉底,鑽到任何一個謝振海看不見的角落裏。
就在一陣嗓亂中,她聽到了天籟。
謝振海問,同學,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