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份的多倫多溫差還很大,早上還是六七度的氣溫到了中午已然飆升到二十幾度。咖啡廳裏冷氣十足,沒幾分鍾就把皮膚吹得冰涼,玻璃櫥窗外刺眼的陽光經由光滑的桌麵反射在眼底,刺激得那裏最柔軟的神經微微發酸。
洛延見到舒曼迪的堂姐時有些尷尬,她有一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甚至連寒暄的台詞都沒有想好就生生地被逼來和陌生人見麵。
好在大家都是中國人,有些話可以脫口而出,根本不需要用大腦翻譯,比如——
“你好,我叫洛延。”
“你好,我叫舒靜語。”坐在對麵的女生聞言樂了樂,也配合著做了自我介紹,“之前聽我妹提起過你,不過那個時候我不在加拿大,所以也沒聯係你。聽說,你要轉學去哈密爾頓?”
“多倫多物價太高,已經沒辦法好好在這裏玩耍了。”洛延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
“其實,我知道你的事情。”舒靜語一副無所不知的樣子,衝著洛延皺了皺鼻子,“舒曼迪跟我提起過一些,隻是有些事情她不太方便說,而且也說不清楚。”
“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也有朋友是追著男生過來的。”舒靜語言之鑿鑿,“有目標才有動力嘛。”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目標在哪裏。”
“雖然,我知道這種行為和八卦沒什麼兩樣,但是,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是談心。如果你不介意,就給我講講,萬一我能幫到你呢。”舒靜語頓了頓,“其實,留學生的圈子很小,即使不在一個城市,也會有這樣或是那樣的機會遇到。我剛來加拿大的時候就在多倫多大學做過誌願者,也遇到過幾個中國人。”
“可是,這樣說出來感覺好矯情。”洛延咬著吸管,話說得有些含糊,“我和他小學就認識,不過他比我大了四歲,我來加拿大的時候,他已經大學畢業了。”
“你總得先把男主角的名字告訴我吧。”
“他……叫程翊。”
“程,噗……”
洛延清晰地聽見舒靜語咽下咖啡時喉嚨裏發出咕嚕一聲悶響,而後不出意料地被嗆得兩眼發直,伏在桌麵上不停地幹咳。融化的水珠沿著塑料咖啡杯蜿蜒而下,浸濕了她的袖口,又在木質的桌麵上留下一小圈淡淡的水漬。
“你,你還好吧?”洛延有些發蒙,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舒靜語的肩膀。
舒靜語的樣子就好像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讓洛延沒來由地一陣焦灼。可她隻是自顧自地咳嗽,根本顧不上和洛延交流。
好半天,舒靜語才撫著胸口坐直了身子,卻沒有要把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她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一臉遺憾地向洛延聳了聳肩:“我要去機場了,這個時間我怕會堵車。等我到了機場再聯係你。”
“好……”
“你什麼時候搬去哈密爾頓?”
“最早也要下周,我在等學習簽續簽。”
“應該來得及。”舒靜語匆匆地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離開了咖啡廳,留下洛延一個人對著半杯還未喝幹的咖啡發呆。
她從不覺得有人會對自己的故事感興趣,就像不覺得有人會幫著自己找到程翊一樣。有些話,說出來不過是為大家的茶餘飯後增添一絲談資,娛人卻做不到娛己。
洛延雖然沒有對和舒靜語的見麵抱有任何希望,也從未指望對方會認識程翊。可當兩個人的見麵就這樣草草結束,那份莫名的失落卻又來得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