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自己雅思成績再好,初來乍到的她麵對陌生的人群還是像個白癡一樣手足無措。
經驗不足的洛延將所有現金全部放在行李箱裏托運了,身上連一分錢都找不到。機場的所有公用電話又都隻能付費使用,她又不可能向陌生人伸手借錢。而自己的手機完全就是一具空殼,女生沒辦法和任何人取得聯係。可是學校方麵,如果不及時通知負責接機的人自己到港時間有所變動,對方就會按照約定的時間出車,她就要白白損失一百加幣的服務費。那麼高昂的費用讓洛延隻是想想就有要哭的衝動。
洛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一架架飛機起起落落,漸漸西沉的陽光從天際婉轉而來,明明柔和如此卻還是刺痛了眼底最脆弱的神經。
“你說過你會來見我的……”
“你說過你會幫我的……”
“我錯過了自己的航班,我哪裏都去不了,我的手機不能用……”
站在玻璃窗前的女生不停地抽動著雙肩,淚水像衝破閘門的洪水轟然而下。嘴裏說著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的語言,所有路過的人都隻是對她匆匆一瞥又轉身繼續自己的路。
從來不曾如此孤獨,從來不曾如此無助,哪怕是和自己一樣有著黃皮膚、黑頭發的人也沒有對她伸出援手。那一刻,洛延仿佛看見自己的驕傲被人踩在了腳下,而後一點點碾入塵埃。心髒在滴血,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執著也都隨著撲簌而下的眼淚漸漸流逝,再也拚湊不出曾經的篤定與無畏。
“我是一個人來的,我是一個人來的,這裏這麼大,我已經丟了!”洛延捂著嘴巴,眼淚便順著指縫流入了掌心。挫敗與失落便在細密的紋路裏蠢蠢欲動。
想逃離,哪怕被所有人嘲笑,想回到那片自己執意要離開的土地。
“程翊……”
女生抱著行李箱蹲在玻璃窗前,一點點縮向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裏。
“Doyouneedhelp?”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溫和的聲響,洛延猛地回過頭。站在身後的男人同自己一樣有著黑色的頭發、黃色的皮膚……
“我錯過了航班,我的手機不能用……”洛延噌地從地麵上站了起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抓男人的衣袖。
對方先是一愣,隨即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懂漢語:“Followme。”
男人將洛延帶到了谘詢台,又遞給她一包紙巾,讓她慢慢講清自己的經曆。
洛延雖然聽力不差,但畢竟練習口語的機會不多,很多單詞的發音都讓nativespeaker無法理解。男人又拿出了白紙,讓洛延把事情的經曆寫出來。
在弄清女生的情況之後,男人又主動幫洛延聯係了各大航空公司,更改機票。由於溫哥華和多倫多兩地存在時差,為了不讓洛延的到港時間太晚或是太早,男人還將所有可訂的航班信息謄抄了下來拿給洛延,一點點給她指出每家航空公司的優勢劣勢。等到洛延最終訂好了機票,男人又幫她聯係了學校,更改了接機時間。
“謝謝。”女生脫口而出的仍舊是漢語。
“Noproblem。”男人卻猜懂了她的意思。
洛延拿著男人畫給她的機場地圖,按著方向去找自己的登機口,再回頭時男人已經忙著去幫助其他人了,可是間隙裏卻還是抬頭看了女生一眼。盡管距離遙遠得已經無從分辨男人臉上的表情,但洛延卻篤定地相信他的眼底一定帶笑。
也許是在徹底的失落與無助之後本能地趨向溫暖,盡管,洛延知道身為機場工作人員,男人隻是做了他的本職工作而已,可有那麼一瞬,洛延覺得自己幾乎要喜歡上他了。
孤獨是一張綿密的網,透得進空氣、透得進光,卻獨獨不再有自由。
九月的多倫多天光大好,濃鬱的陽光驅散哀涼。
但是程翊,你可知道——
離開那片故土時我帶著愉悅的悲傷,踏上這片土地時我懷著僥幸的絕望。
我在這裏,你又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