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請你記得我(2 / 2)

烏漆麻黑的樓道裏突然亮起了好幾層的感應燈,而後是一臉焦灼的女生風風火火地衝了出來,她身後跟著木木和他的父母,四個人慌亂地爬上了一輛私家車,在夜色中疾馳而去。

恍惚間,程翊似乎看到了洛延望向自己的臉,隔著灰暗的車窗和漆黑的夜色他根本看不清那是什麼樣的表情。

回到學校,他一直坐在床邊守到很晚,終於等到了電話鈴聲。

“我就是試試看你在不在學校。”洛延的聲音悶悶地,像是躲在被窩裏打的電話。

“你怎麼了?”

“我爸爸出了車禍,木木他爸媽帶我去看看。”洛延趴在床上艱難地翻了個身,不小心扯動了電話線,聽筒裏立刻傳來了滋滋啦啦的雜音,“還好,隻是刮傷,沒什麼大問題。”

“需要我過去嗎?”程翊站起身,隔著漆黑的夜色看了看校門口的收發室。

“不用了,我還在木木家。大家都睡了,我不方便出去。”洛延的聲音很低很低,經由電波傳到遠方幾乎完全失了真,“我就是跟你說一下,明天放學我可能直接去醫院,然後會一直住在奶奶家。你晚上不要過來了。”

程翊根本聽不清洛延在說什麼,隻得胡亂地“嗯”了幾聲:“你有事就打宿舍電話,我晚上都會在。”

“好……”一段雜音之後,女生掛了線。

那通電話之後,程翊在洛延的世界裏消失了很久。

洛媽媽終於不再上夜班,卻在下班之後仍然留在醫院裏,隻是病人從陌生人變成了洛爸爸。雖然,兩個人還是沒有任何交流,大多時候都隻是沉默地對視。可卻都莫衷一是的對那場雞飛蛋打的爭執絕口不提。

洛延每天放學後要走的路變成了和過去完全相反的方向。爺爺奶奶都是很嚴肅古板的人,隻要洛延進了家門不到第二天上學就絕不可以再出去。家裏唯一的電話放在爺爺奶奶的臥室裏,洛延根本連碰都碰不到。而程翊,也沒再出現在她的學校裏。

洛爸爸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洛延就煎熬了半個月,終於等到可以回家,洛延衝進家門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程翊打電話。

可是一個晚上她打了三四遍,每遍都響足了一分鍾,卻從來沒有人接聽。

她連續打了一個星期,終於在星期五的晚上有人接通了電話。

“程翊呀,他退學了。”對方的語氣似乎有些遺憾,頓了幾秒又改口道,“不能說是退學,是轉學了。”

洛延愣住,像被什麼突然抓上了心髒:“為什麼啊?他為什麼轉學?”

“最開始是國慶長假後他沒有按時回校,學校就給了他一個警告。誰知道他後來又發什麼瘋,天天的夜不歸宿,結果被學校連抓好幾次,還拿了處分,沒辦法,他家裏人就給他轉學了。”

“你們不是有期中考試,可以走讀嗎?”

“我們確實有期中考試,不過,可以走讀這事也太扯淡了,就這變態學校怎麼可能放我們走讀?就差沒給我們三百六十五天監禁了!”男生義憤填膺地抱怨道。

“可他是好學生啊。”洛延仍舊不死心地幫程翊辯解。

“能考上南育的有壞學生嗎?”

洛延一噎,半晌才問出下一句:“那你知道他轉去哪裏了嗎?”

“不知道,他之後都沒再和我們聯係。”

洛延匆匆地道了謝,又打了他家裏的電話,卻隻得到“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這個冰冷的回應。

她不知道程翊家住在哪裏,也不知道他轉去了哪所中學。那個曾經在她生命中舉足輕重的人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最後的告別都沒有就已經和她分道揚鑣。那場匆匆而過的交集像午夜破碎的夢,夢醒時分就連夢中人的眉目都記不清了。

她曾有的依賴轟然塌陷,世界又一次向她露出了堅硬的棱角。也許,再沒有人可以包容她的任性,理解她的倔強。可她依然期待,那些遠古的記憶可以在某一天再一次衝開塵埃。

那時,請你一定要記得我。

鉛色的雲帶來了入冬後的又一場大雪,日複一日,年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