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玲是我。我媽媽揣著我喂奶的時候孜孜不倦地沉迷於83版的《射雕英雄傳》,靈機一動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結果上了戶口,翁美玲突然間自殺辭世了。我媽和我爸麵麵相覷,不由不懷疑這是個不怎麼吉利的名字,顯得命薄福淺。
後來我也那麼認為。
2013年12月31日,跨年。
沒有活動,一過三十你好像被歡樂的世界遺忘了。你看著朋友圈小朋友們紛紛跨年音樂會走起,跨年趴體走起,跨年club走起,就是沒你什麼事。
好像怕你蹦躂著蹦躂著老骨頭散架似的。
我和謝雨辰坐在辛娜的小咖啡館裏百無聊賴。辛娜的小館子真的特別小,小的無法承載一個十人以上的趴,因此今夜生意慘淡。隻有我們三個老姑娘在臨窗惆悵,循環往複地講說了一百遍的陳年舊事。
我於是又說起了我的名字,抱怨是它使我不得好運。
辛娜不耐煩:“嫌名字不好,你去改名字嘛。”
我說:“你說得倒輕巧,我爸媽不見得同意呢。”
辛娜說:“我爸就說,你愛改什麼改什麼,你把名字改成辛巴我們都沒意見。”
謝雨辰正在玩一個背古詩句的遊戲,時不時打岔問我們答案。大家都表示力不能逮,最後三個人齊心協力也隻背出了41句。
謝雨辰很傷感地說:“我想起了我們背《琵琶行》的時候。”
我們仨是高中同學,都屬於不好好讀書混日子的不良品種。
謝雨辰是所有老師的眼中釘,因為把好幾個成績拔尖的男生迷得神魂顛倒各科分數猛烈下滑。被談話時兩手一攤:又不是我去追他們的。說話間大眼睛無辜地望著對方,眉眼間盡是風情。她倒也真不是故意的,很久以後我知道這就叫做習氣,有些人與生俱來,若是欣賞便保留之,若是厭棄後期也可以習得修正。
辛娜是小太妹,性格暴烈,酷愛打架。還經常把職校的小阿飛們招惹到學校來,搞得人心惶惶。被教育時也是兩手一攤,並不發話,大意是我就這樣你愛咋樣咋樣。
相比之下,我算是最乖,隻不過見天在數學課上畫漫畫物理課上寫詩曆史課溜出去買肯德基,神出鬼沒。被溝通時頭點地跟遊戲鼠標一樣,腦子裏全是五顏六色。
結果就是,我上了個普通二本,謝雨辰上了個三本,辛娜上了個高職。畢業後我爸鼓足勇氣賣了老麵孔,托了無數關係把我整進了縣報,混到了現在還是個小記者;謝雨辰起初在一家外貿公司跟單,後來結婚又離婚,分了一大筆錢每天吃吃睡睡,;辛娜一副俠女作風,倒是有半腔的文藝小清新肚腸,開了這個小小的咖啡館,算起來也好多年,起初小年輕們都愛往這裏跑。但後來開咖啡館的風氣甚囂塵上,滿大街都是,生意就清淡下來。
三個人經常自嘲自己失敗的人生,但真要說改變,又懶,且完全沒有人生的方向。和大多數人一樣。
混吃等死唄。
謝雨辰回憶了半天她的《琵琶行》,當初被語文老師脅迫著背得滾瓜爛熟的,以為是童子功呢,到現在也沒記出幾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