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個孩子見不得人(1 / 2)

【左熹閑聊:說實話,我的寫作之路是由這部小說啟發的。這部小說,是我最想完成的一個夢想,一個在初三時已經萌發的夢想,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注定了。我會把這本小說當成我的人生藝術去謹慎、小心、認真地完成。若是有一天看到這本小說完結,我恐怕會忍不住淚流滿麵,就算是現在,我也不敢想象那天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景。】

【正文開始】

故事開始於1989年。

這是一片遼闊平坦的中原大地,曆朝曆代便是國家糧倉,更是兵家必爭之地,因為這地方地域遼闊,土地肥沃,人口眾多。除去戰爭之外,便少有災荒。隻是經曆了十年浩劫,這地方也不再富饒,反倒因為人口年年的激增,百姓的日子愈發地收緊,家家勒緊褲腰帶,戶戶精算柴米油鹽。

那個年代,全國的計劃生育政策抓得很嚴。誰要是敢多生,一旦被發現,就會有傾家蕩產的風險。一旦知道有人家超生,幹部們便成群結隊進村抓人,牽牛抓雞,扒牆毀院,押著孕婦強行實行墮胎。這地方也不能除外,一旦有哪家的女人懷上了超出指標之外多餘的香火,那便要過上整日提心吊膽、東躲西藏的日子,還要隨時做好機動撤離的準備。一旦有眼紅的人向大隊幹部告密,那這家人隻得提前將家中值錢的物品藏好,再將家中的豬牛雞鴨這些牲口轉移到別的地方避難。

夜幕已經降臨了,炊煙早已散去,一個叫‘梁莊’的村小組幾乎快要進入睡眠狀態了。村子裏的泥路上偶爾急匆匆地走過一個人,但很快又消失在夜幕裏。

這個時候,整個莊子可能就屬狗最興奮了。聽到有一絲風吹草動,便會狂吠不已,繼而引起連鎖反應,一村的狗都此起彼伏地叫起來。

“死狗,瞎叫喚啥?再亂叫,一棍子敲死你?”一戶農家小院裏傳出一聲喝止聲。

狗們不以為然,仍然興趣盎然,叫的正歡,直到一二十分鍾後,叫夠了,也累了,狗兒們才停止。

小院裏的一間泥土夯成的小房子裏,一對老夫妻小聲交談著,“老頭子,小梅快產了,梁子帶著她去鎮上了,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產(生)?”

“這誰知道?哎,誰知道她生恁些個幹啥?”老頭子翻了個身,言語間似乎有些不高興,嘟囔道。

“生了倆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就想再生個女孩兒唄!”老婦人用腳踢了踢老頭子,“你往邊上去點兒!”

老頭子動了動身,往邊上挪了挪,開口道:“明兒個早上你早點做好飯,去看看,梁子一個人看著她哪能管(行)?”

老婦人答應道:“管(行),我做好飯就去,你別忘了去叫威兒和誠誠擱這兒吃飯。”

老婦人口中的威威和誠誠是她的兩個孫子,也是梁子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這年,梁威十歲,梁誠五歲。

“知道了,早點睡吧,明早兒還得早起!”老頭子有些不耐煩,閉著眼,說道。

這邊,這一對老夫妻剛躺下不久,那邊,鎮衛生院產房裏,一個大肚子的女人正滿頭大汗地痛苦著,劇烈的疼痛像是要生撕了她,但她卻壓製著,不敢大聲的叫喊,像是怕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隻能咬著牙,滿臉汗珠地忍著。產房外,一個三十二三歲模樣的男人神情緊張地來回踱著步,手足無措,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隻能不住地暗自鼓勵著妻子,除此之外,也無能為力。

女人便是老婦人話裏的兒媳婦王小梅,三十左右年紀,是梅山鎮薑莊小學的語文老師。那個一直在產房外焦急等待的就是老婦人的大兒子梁勝,和女人一樣,他也是老師,不過和女人不在同一學校,而是在隔壁村莊的孟莊小學任教。為了能有一個爸媽的小棉襖,在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之後,女人和男人冒著被除去公職和超生罰款的災難性風險又懷了一個。昨日,女人知道自己快要臨產了。好在正是周末,不用上課,她就讓丈夫騎車,馱著自己來到了鎮醫院。

臨盆的征兆越來越明顯,女人的痛苦也更加劇烈了,攥住棉被的手也越來越緊。北方農曆十月的天,已經很涼了,女人身上穿的厚衣服卻已被疼出的汗液浸濕,臉上的表情扭曲得近乎有些猙獰。

人這一生,會遇到很多痛苦,有生理的痛,也有心理的痛。若論哪種苦痛最撕心裂肺,那便是女人所受的分娩之痛了。據說,若以痛的極限來劃分等級,分娩帶來的痛苦占據了最高等級,而且這種痛苦的存在是長時間的,不以分秒計算,而是以小時,甚至是天來計算。這種痛苦,別說讓人親身體驗,就算是想,也讓人心生恐懼。女人,為了生命的延續,家族的繁衍,卻能甘願忍受這樣精神與身體的雙重摧殘。

羊水已經破了,女人在努力,在掙紮,竭力想要將這個孩子帶到世間。一次又一次地嚐試,使勁兒,努力,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敗。這個時候,沒人能幫得到她,天地之間,隻有她自己孤軍奮戰,合著嘴,悶悶地哭著,喊著。這一段時間,大概是她經曆過最漫長的時期了。除了生孩子,她從沒覺得有啥子事會比這更難熬。盡管先前已經生了兩個,應該有了經驗,但似乎肚裏的這個尚未見過人世的嬰孩格外留戀母親的子宮,就是不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