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很好奇,後麵寫的到底是什麼,能夠把最重儀態的天之驕女,震撼得人前失態。
他拿起那張紙,下意識便念了出來。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句念將出來,裴朝風呆了許久,而後微微閉目,仿佛在品嚐和體會這詞中的意境,而後無力的垂下手臂,搖頭苦笑一聲,不再說話。
人群仍舊安靜著,因為沒有人敢貿然評價這首新詞,大部分的人都在反複默誦著最後一句,而後黯然神傷,而後默默地回到了酒樓裏。
這些聚會的文人才子安靜地坐在宴席之上,看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看著秀色可餐的青樓姐兒,突然覺著一切都索然無味了。
他們整日裏舉行詩會雅集,整日裏相互研討切磋,搜腸刮肚得了兩句半,便拿出來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夢想著有一天能夠入得天子法眼。
可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又是打仗又是被黥麵的年輕人,隨便拿一首出來,而且還是打算送給老百姓的,都足以碾壓他們十八條街外加三五個包子鋪那麼遠。
他們甚至連評價這首新詞的勇氣都沒有,這讓他們如何不垂頭喪氣?
這首青玉案一出,勢必會再度刮起一股颶風,席卷整個江南文壇,甚至於刮到汴京去,刮得那些所謂的大才子一個個麵色羞紅!
如果曾經為蘇牧賜過長短句的官家聽得這首詞,又該作何感想?
嫤兒沒有理會這些人,她將新詞小心收起來,而後朝親衛們下令道:“去蘇府。”
圍觀的看客們倒是想跟著去,可對方的身份就擺在那裏,親衛們的目光已經是一種警告,他們又豈敢跟著去?
燕青和裴朝風同乘一輛馬車,兩人有仇怨在前,雖然裴樨兒從中斡旋,早已化解了這段死仇,可兩人都有著極強的自尊,自然不會有任何的交流。
燕青看著前麵的馬車,嘴角露出不可察覺的笑容來。
親衛們開道,不多時便來到了蘇府,親衛隊長來到門房,說貴客要見蘇牧,讓蘇牧出門來迎接。
事實上他的說法已經是非常客氣的了,這座國公府的名頭,比一些尋常王爺的名頭還要響,即便是蔡京童貫這樣的大相公,也不敢輕視國公府的存在。
然而門房的老頭子見慣了求見蘇牧之人,第一次聽說有人這麼大的架子,竟然讓蘇牧親自出門來迎,心裏邊不樂意。
正要頂撞幾句,他卻看到了馬車上的徽記,連忙訕訕地抱歉,而後回去稟報了蘇牧。
那親衛隊長對老門子的表現十分滿意,正等著看那什麼蘇大家卑躬屈膝倒履出迎的醜態,誰知那門子卻又匆匆回來,朝親衛隊長小心回道。
“我家老爺說了...最近事兒多,不方便接見貴客,改日再登門告罪...”
“豈有此理!小小窮酸腐儒,竟怠慢至此!”親衛隊長勃然大怒,就要闖將進去,而燕青和裴朝風的馬車已經從後麵趕了上來。
燕青也不急,反正看戲就好,裴朝風想上去理論,可裴氏跟蘇牧的糾葛還沒清算呢,自己還是別引火燒身了。
正當親衛隊長要發飆之時,嫤兒卻是開口了:“不得無禮!”
親衛隊長知曉自家主子的脾氣,從來不敢仗勢欺人,當即紅著臉退了下去。
嫤兒從馬車上下來,將那新詞遞給老門子,輕笑著說道:“煩請老丈通稟一聲,就說小女子僥幸尋得先生新詞,特地如約赴會來了。”
老門子早已認得這馬車,又豈能猜不出嫤兒的身份來,當即嚇得臉色發白,心裏已經將蘇牧罵了個百八十遍,心說我的個蘇老大爺啊,在人國公府的麵前還擺個什麼譜喲!
念及此處,他便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拿著新詞小跑著回去通稟,過得門房之時,又被門檻絆了一跤,狼狽到了極點。
見得此狀,親衛隊長倒是笑了出來。
這也就是老門子的處世智慧了,親衛隊長即便再生氣,也不敢對蘇牧怎麼樣,卻可以收拾他這個門子來撒氣。
他每日就守著門房,再是熟悉不過,又豈會被門檻絆倒,之所以演這一出,是想表明自己的惶恐和尊敬,這些人又豈會對一個謙卑的小人物找麻煩?
嫤兒曾經想象過蘇牧的容貌長相,雖然也曾透過裴樨兒了解過,可當蘇牧出現在蘇府門前,她還是大吃了一驚,原來黥麵漢竟然這麼醜...
當然了,蘇牧長得並不醜,隻是臉上那兩道血淚金印,讓他看起來像委屈哭泣的冤死鬼一般,實在有礙觀瞻。
不過蘇牧卻麵不改色,帶著淡淡的微笑,行禮道:“在下蘇牧,敢問姑娘芳名尊姓...”
嫤兒聽得蘇牧迂腐書生一般的見禮,心裏難免有些失望,實在很難想象,能夠寫出如此驚心動魄詩詞的人,會是眼前這般樣子。
不過她也知道人不可貌相,斷然不會再失禮,當即回禮道:“曹嫤兒見過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