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皇帝再仁厚寬愛,也執掌著天下億萬蒼生的生死,在氣度見識上,自然脫離了尋常文人癡男怨女的審美觀。
趙劼並非真心想要寄情於書畫詩詞,奈何國家凋零,他空有報複,卻壯誌不酬,非不願,實不能則已。
聽得蘇牧如此豪氣滔天的詩作,仿佛也點燃了他心中的一股熱血,讓人回味無窮,久久不得平息!
“這蘇牧果真是才華滿腹,這樣的人才,不加以拔擢,不足以顯示我大焱的恩澤,高俅,你說朕要賞些什麼才合適?”
高俅也是對高慕俠腹誹不已,官家說的話要一定要三思,一句話要拆成三五句甚至三五十句來聽,傻頭傻腦的將蘇牧的詩詞吟唱出來,讓官家實在有些難做了。
這蘇牧雖然有些功勞,但整個大焱隻有這麼幾個繡衣暗察,已經給了一頂免死的帽子給他了,哪裏還需要什麼賞賜。
可高慕俠將蘇牧的詩作念將出來,官家又不能不賞,給個一官半職無異於將蘇牧推到了眾人的視野之內,賞賜金銀財物又顯得太俗氣,從來不是官家的作風,更不可能賞賜他爵位之類的東西。
官家這麼一問,高俅也犯難了,高慕俠這養子什麼都好,但終究是太過耿直,藏不住心思,沒有自己的厚黑天分,更重要的是,他在朝堂上的經驗實在太淺。
即便有他高俅不斷的喂養,將朝堂上的一些陰暗東西都掰碎再喂給他,可終究道行還太淺,如今他高俅還能給他庇護,給他擦屁股,可等到他高俅失勢了,這養子能夠如願地反哺自己?
這些東西想起來就讓人頭疼,高俅也隻能暫時放下,回到府邸說不得又要好生教育教育這個養子。
稍稍沉吟了片刻,高俅頓時喜上眉梢,朝趙劼說道:“官家愛才,世人皆知,這蘇牧人稱杭州第一才子,如今又名揚江南,我看官家還是賜幾個字給他吧...”
“賜字麼...”趙劼沉吟了一下,眉頭頓時就舒展開來了。
趙劼喜歡賜書畫給大臣,這儼然已經成為大焱朝堂上的一種風尚,他就曾經給童貫賜過兩次親自手抄的書籍,更是常常邀請蔡京等入宮,與自己一起探討書法和丹青之道。
蘇牧上次擔任童貫的讚畫,也算是珠玉在前,那時候並沒有給他什麼賞賜,而今他又協助高慕俠,辦了一手的漂亮事兒,不賞賜確實說不過去。
可賞賜太過頭了,又會讓人關注到蘇牧,到時候繡衣暗察的身份肯定會被有心之人查出來,也不太方便暗中行事。
如果隻是賜幾個字嘛,蘇牧本就是文壇的大名人,如此也隻是錦上添花,成為舉國皆知的雅事假話一樁,對官家和對蘇牧都是有著極大好處的。
雖然隻是虛頭巴腦的賞賜,卻又讓蘇牧感受到官家對他的關注,也算是瞎子吃餃子,心裏有數了。
念及此處,趙劼也是心頭舒暢,用過禦膳之後,便帶著高俅和高慕俠來到了禦書房。
高俅自然接過了磨墨的差事,這磨墨可是一門技術活兒,特別是為官家磨墨,那秉筆太監沒有個幾十年的功底,也不敢出來賣醜。
可高俅跟蔡京是一路貨色,對書畫有著極其深厚的研究,又常常相伴左右,與官家探討文學繪畫的精髓,自然深得聖心,磨出來的墨自是很受官家點頭的。
官家的興致顯然很高,事實上每一次給大臣題詞或者贈送禦筆書畫,趙劼都異常的興奮,因為這種事情不比開疆拓土經世安民,他很是在行啊!
禦筆飽蘸濃墨,趙劼沉吟了片刻,氣沉丹田,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筆走龍蛇,登時滿紙雲煙,兩行大字躍然於紙上!
高慕俠悄悄湊近了一些,可當他看到紙上的內容之時,不免嘴角抽搐。
雖說官家賜字,該當隨意,可也沒想到官家這麼的隨意啊!
但見那紙上寫著長短句。
“文名起於江南,有三句,才氣聞達東京,好再來!”
好嘛,蘇三句這次又變成了好再來,這三個字怎麼聽都像坊間那些半掩門窯姐兒的廣告語啊!
好再來...高慕俠腦子裏一直回蕩著這三個字,以致於義父高俅對官家文采的吹捧,他一句都沒聽進去。
隻是他在離開禦書房之時,趙劼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海上風浪大,讓那小子悠著點...”
高慕俠這才渾身一僵,如遭雷擊,連怎麼被高俅帶回來的都忘記了!
原來所有的一切,即便連蘇牧與大光明教之間的勾當,都沒能瞞過官家!
高慕俠還在驚駭之中,久久無法平靜,而遠在江南的蘇牧,哦不對,是“好再來”大才子,此時已經與裴家的船隊,抵達了黃山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