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陳氏一直在回護她,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了這種母愛,突然離去,難免要跟蘇牧決裂,陳氏又該如何看待她?
從小到大缺失母愛的她,就像沙漠中的苦旅遇到了綠洲冰泉,再者陳氏溫柔善良,對她的關懷更是無微不至,她就算忍心傷害蘇牧,又如何忍心傷害這麼一位和藹可親的小老太太?
心裏這麼一糾結,臉色難免不好看,陳氏一見小姑娘不樂意了,又溫言款語好生安撫,那小丫頭又趁機插科打諢,終於讓雅綰兒展顏歡笑,放下心裏的籌謀,來到了隱龍觀。
莫看這道觀名字大氣,規模卻很小,不過麻雀雖小,五髒齊全,山門不算氣魄,卻有些脫俗,進去之後便是靈宮殿,而後是四禦殿和三清殿,最後是祖師殿。
蘇牧雖然是喬道清的親傳弟子,但這鬼老道很少傳授道術和道藏,教給蘇牧的都是一些陰人的旁門左道,好在蘇牧修煉的時候需要靜心,他才傳了蘇牧一些道經和咒語,閑來無事也講一些道門的規矩,否則蘇牧走進這道觀也得兩眼一抹黑。
陳氏和小丫鬟倒是熟門熟路,帶著雅綰兒便去燒香叩拜,蘇牧便四處裏走了一圈。
暗察子們早已將這裏掃了一遍,並沒有找到蘇牧想要的東西,不過蘇牧還是不太放心,總想著自己來走一趟。
蘇牧一離開,雅綰兒又動了逃走的念頭,不過陳氏卻一直拉著她,誠心誠意磕頭祈福,雅綰兒聽覺過人,雖然陳氏隻是默念,她卻聽得真真切切。
“祖師爺爺在上,叩啟發願,保佑信女雅綰兒平平安安,莫要再吃苦頭,保佑善男蘇牧順順利利,萬事無忌…保佑他們有情人成眷屬…”
陳氏這廂念念叨叨,雅綰兒心裏卻撲通撲通亂跳,聽著陳氏為她祈福,自然心頭溫暖,聽到最後,想起跟蘇牧一路以來的羞人遭遇,心裏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聽得陳氏為亡夫陳公望祝禱,雖然聲音低微,但滿是眷戀和思念,讓人聞之落淚,雅綰兒心頭難受,哪裏還忍心離開…
她是摩尼教的死忠教徒,從未拜過其他的神祗佛陀,但今天,為了陳氏,她還是真心實意地拜了道祖,默默為陳氏祈福,也…順便帶上了蘇牧…
她一直不太理解,為何那些女人們如此熱衷於燒香拜佛拜道祖,此刻也算是隱約體會到了其中的意味。
禱拜結束之後,雅綰兒纏不過陳氏,便搖了一根簽,可偌大的道殿,慢說解簽的道士,連個灑掃的道童都沒見著。
這裏想插一嘴,占卜算卦問凶吉乃上古先賢遺留,而後又由道教發揚光大,佛教信因果輪回,卻不給人文算前程運勢,一些個寺廟裏也能求簽問卦,真真讓人哭笑不得。
陳氏幾個穿過大殿,來到中庭天井,這才見得一名灰色儒衫的老者,正坐在一架木梯上,沉醉於描繪壁畫。
小丫頭一見就來氣,癟著嘴道:“喂,老丈,這觀裏怎地沒有人?”
“不得無禮!”陳氏小聲嗬斥了一句,小丫頭縮頭縮腦吐了吐舌頭,就怕這老頭子回一句,怎麼沒人,我不就是人麼!
可那老頭子顯然沒有心思跟她這個小丫頭鬥嘴,停下手中畫筆,顫巍巍下了梯子,用白手絹擦幹淨手,取了一壺涼茶,灌了幾口,這才笑著答道。
“爾等來求拜的是道祖,有沒有人又有什麼關係?”
陳氏也是有見識的,一聽這話,頓感此老者高深,正欲回話,那小丫頭忍不住反駁道:“拜的是道祖沒錯,可咱們要解簽呀!”
生怕陳氏又瞪她,這次小丫頭倒自己先退到後麵去了,陳氏見著這個沒大沒小的,也是沒好氣地戳了她額頭一記。
老者也不氣惱,嗬嗬一笑道:“這解簽是人人都會的,一百個道士有一百種解法,你難道要全信?還不如不要這解簽的也罷了。”
這一次連雅綰兒也聽不下去了,幫腔反問道:“這道觀不解簽,誰還會來?沒人來了,香火也就斷了,還要這道觀作甚…”
老者也不以為忤,耐心地解釋道:“要敬祖師的,便是沒有道觀,也會在心裏默默禱告,不敬祖師的,道觀香火再旺,也不會來,來了也不懷好意,又何必要他們來。”
“我這道觀,不是修給燒香拜禱之人的,而是修給祖師的,有沒有人住,有沒有人來,也不是很打緊的…”
小丫頭聽得這老者這般言語,頓時無言以對,陳氏卻聽出了畫外音來,連忙福了一禮道:“倒是叨擾觀主了…”
老者連連擺手笑道:“無妨的…後麵那位才叫叨擾…”
陳氏聞言,心裏不由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