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楓靜靜道,雙手微微摩擦著酒瓶,下意識的眯起眼睛,剛才兩瓶啤酒灌的太猛,肚子已經開始抗議了。
“機遇?”
餘書笑了笑,眼神中卻帶著一種並非針對陳炎楓的譏笑神色,他猛然灌了一大口酒,握緊酒瓶,自語道:“的也對,大起大落,誰的清楚?我餘書大半輩子過下來,對起落二字,感受再清楚不過了,不怕你笑話,如果不是遇見大姐,我現在指不定連條狗都不如,所以我比較慶幸我自己還有利用價值,並且遇到了一個事後不會卸磨殺驢的主子,折騰了這麼多年,安心做事的感覺真好。”
他再次拿起一瓶酒,跟陳炎楓碰了下,一口氣喝下大半瓶,姿態豪邁,繼續道:“我出生在一個落魄山村,用落魄形容自己的家鄉,真不值得炫耀,但事實就是如此。我上學的時候,從學到初中,每往返學校,就要走不下二十公裏的山路,從學到高中,一路咬牙挺過來,跟我同齡的孩子,大部分都在學或者初中就綴學,沒辦法,下父母,哪個是傻子?誰不知道讓孩子多讀書才會有出路?但家裏窮啊,砸鍋賣鐵都湊不足學費,再讓孩子繼續讀,真能餓死全家人,我算是比較幸運的一類,家裏條件不好,但老爸卻是出了名的固執,養著我下半身殘廢的母親,寧願去城裏賣血也給我湊學費,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會一分錢一毛錢,真夾雜著血汗的。這種環境裏,誰敢偷懶?捧著書都恨不得把書本吃下去。”
餘書緩緩喝酒,似乎打開了話匣子,沒絲毫停下來的意思,而且今本來就是跟陳炎楓拉攏感情的,一下自己曾經的故事,真沒啥可矯情的。
他這個年紀的人,那麼慘痛的經曆都過來了,如今正輝煌著,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他手指夾著煙,繼續道:“高三畢業那年,忐忑等到大學的通知書,全村子裏的人都在羨慕嫉妒,也是,我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孩子,父親是麵朝黃土的農民,母親還常年癱軟在床上,憑啥我就成了村裏唯一的大學生了?你知道揚眉吐氣的感覺是什麼嗎?那估計是我人生最揚眉吐氣的一次了,覺得真爽。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麵對三百多塊的學費,當時我就發誓要在假期進城打工,無論如何也得把這些學費湊齊,為了這個,我爸當初幾乎求了全村人借錢,那時候的三百多塊,不是數目,哪能湊得齊?最後連一半都沒湊到,但這無所謂,反正我暑假是要去城裏打工的,多做一些,總可以把學費湊齊的,你對不對?”
餘書突然問了陳炎楓一句,一點都不客氣的把麵前那盒紅雙喜拿過來,抽出一根點上,大口吞吐。
安靜聽著餘書講自己故事的陳炎楓微微點頭,不言不語。
餘書嘴角扯了扯,將抽了一半的煙按滅在煙灰缸裏麵,淡然道:“但是就在我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後的幾,我媽就死了。自殺。因為一個讓城裏人聽起來都覺得可笑的理由:她怕因為自己的身體,拖累了考上大學的兒子。哈,我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她老人家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但這份感情,我記著,不過恐怕這輩子是沒辦法還了,那個時候,我二十歲,守完靈,出殯的當,對此事始終都是沉默的父親把他借來的一百多塊學費塞進我包裏,一邊哭,一邊用力把死活都不肯走的我踹出家門,二十公裏的山路啊,那會我真沒覺得疼,隻是想著他老人家踹了我一路,會不會累?送我上車的那會,一路上都沒話的父親沙啞著嗓子扶著我肩膀,跟我,讓我別對不起我娘。然後就轉身走了,那會我就發誓,等以後我真有了出息,就撒大把大把的錢,給她老人家蓋一座光鮮體麵的墳。
那兩個月的時間,我湊足學費,自己去報道,之後的三年,都是我在自己養活自己,大四自己用攢下來的所有積蓄創業,從生意越做越大,兄弟,你猜我有多少錢?”
餘書微微眯起眼睛,輕聲問道,隻不過不等對麵的陳炎楓給出答案,他就揮了揮手,字字鏗鏘,帶著不加掩飾的自傲道:“一千三百多萬,是不是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