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不夠,隻能沉默。
“我明年就會回來的,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小曲見我沒有說話,又急急說道。
“為什麼要等你?”我故意這麼問。
小曲一副“你饒了我吧”的表情,然後又一字一字地說:“因為我喜歡你。”
他把琴盒放到地上,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隻鋼帶手表,銀色的表鏈在清冷月光下閃爍光澤。“這個,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我知道的,你隻是需要時間。”
我裝作很強硬的樣子,說:“那你打算給我多少時間?”
“一年。”小曲把手表放到我的掌心,“這一年我都不會打擾你,一年以後的今天,我在酒吧等你。這是約定,我一定會赴約。”
說完,小曲忽然靠近我然後給了我一個深深的擁抱,我完全沒有抗拒感。我覺得很溫暖,在這個寒冷的冬天,他的擁抱使我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孤獨的存在。他懂得全部的我,給予了我麵對的勇氣,陪著我找回了自己,是他帶我走出了這一場迷霧。他喜歡打籃球,他笑的時候眼睛彎成了月牙,他說話總是慢條斯理的,他對身邊的每個人都那麼溫柔,他的心幹淨得如同一張白紙,他是一個有難過卻也還是活得那麼快樂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男孩子。
小曲的手輕輕觸摸我的臉頰,他比我高了一個頭,我仰視著他的臉。
我閉上了眼睛。
他吻了我。他的嘴唇和我的嘴唇輕輕地碰了一下,並沒有很久。
我已經得到了答案,我知道我再也不用迷惑了。不用說出口,放在心裏就好。
不是還有一年的時間嗎。
小曲的眼睛好亮好亮啊,在他瞳孔裏我看到自己的影子:一個麵上帶著微笑的女孩子。原來我就這樣突然長大了,突然重新活過來了。
曾經我居住的那個不見天日的國度,再見了。
曾經埋藏在心裏的那個難以啟齒的秘密,再見了。
曾經那個每天每天詢問著自己的女生,再見了。
我的耳邊傳來手表秒鍾滴滴答答的轉動聲響,生活就是一段一段的,每段相遇都是人生賜予自己的禮物。青春時出現的人和事更是。
原來,我們都隻是需要時間而已。時間過去,我們就會長大。
PART陳詠詠“OK,收工!”
攝影棚裏的工作人員歡呼起來,我從脖子上取下相機。
“詠詠,一起去慶功吧?”
“不了,我還有點事呢。”把設備收拾好,我默默地離開了這裏。
我在便利店前站了一會兒,走進去選了一些吃的,付過賬,提著沉甸甸的袋子走了出來。
市立第一精神病院。
我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他也很靜,臉孔是毫無生氣的安寧,他的戾氣仿佛在一夜之間全部褪盡了。醫院病房是空蕩蕩的白,他穿著藍白條紋的病服,瘦了很多,衣服顯得十分不合身的寬大。
“蘋果。”他拿著我為他削了皮的一個蘋果,嗬嗬地衝我傻笑。
“是的,蘋果,你試試好不好吃?”我順手摸了摸他已經花白的頭發,他老了,卻又回複到孩子一般的天真模樣。
他沒有理睬我,隻是笨拙地一口口啃著蘋果,然後仰起頭口齒含糊不清地說:“嗯……好吃……”
我拿紙巾幫他擦幹淨嘴邊的殘漬,“爸爸,我下個禮拜再來看你。”
他沒有回答我,隻是看著我,殷切的樣子,就隻有一個單純的念頭希望我一定還會來看他。
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是一個晴朗的星期天,冬日裏的暖陽伴隨著每一個匆匆而過的行人。街道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所熟悉的,在這個我長大的城市裏,一切都銘記著舊日的刺青。
前麵是兩個牽著手的小女孩,大概是7、8歲吧,一個是長發,一個是短發。這場景好熟悉,我出神地盯著她們,隻見有長發的女孩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我剛要上前去扶起她,短發的女孩已經飛快地做了我要做的動作。她仔細地為長發女孩檢查著身體,看是不是有摔傷的地方,並拍著長發女孩的頭表示安慰。
我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隻看得見她們在朝對方笑,笑是如此真切,摔倒根本算不了什麼吧。
“無論發生了多可怕的事情也好,一定記得最後要自己站起來。”美寶這麼對我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