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棉
樹
下
的
傳
說
林竹霞
一
高鴻農場位於南島中部,一九五七年建場,至今二十年。辦公大樓去年建成。周圍果樹間,隱約見排排瓦房。不遠是成片的膠林。
當年,眾多南下大軍,告別金戈鐵馬,帶著改天換地、氣吞山河的決心,把滿腔熱血和青春,灑在邊疆熾熱的紅土地上。共和國建設裏的傑作—將昔日荒山變成天然橡膠生產基地。
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他們的後裔,多是南北方熱情融合的結晶。長期以來,他們和睦相處,比父輩更聰穎,靚麗,富於開創性。他們在這塊土地上獲得美麗與智慧,也將反哺給它智慧的美麗。
“哎唷!我的天--”嬌嫩欲滴的喊聲,驚嚇了膠林中幾隻雀,撲的飛起。沉靜濕潤的空氣,飄蕩起女性青春的氣息。
一對嫋娜嫵媚的少女,從潑墨搬的膠林中閃出。九月的雨後陽光,斑駁陸離的散在她們身上。
盧丹雯透過枝葉空隙,望見場部三層辦公大樓,輕舒口氣。
候燕婷在水泥路上直跺腳,繼續嚷道:“老天爺!雨天送我高跟鞋呀,又大又重,受不起。哎-是水晶鞋該多好!”
“你的王子是誰?”
“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燕婷學電影裏的口氣,神秘兮兮的“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容光煥發的臉蛋,無憂無慮的神態肆意取悅於人。
“羞死人!單相思呀。”丹雯微翹的嘴角笑渦一閃,帶有幾分稚氣。瓜子臉上,秀美的大眼靈光閃動。山穀的霧使她肌膚晶瑩雪白,洋溢青春的光彩。濃密黑亮的頭發,紮成兩根齊肩麻辯。身材輕盈勻稱,穿一件淺色的確良襯衣,天然淡濘。她將斜背的挎包轉一下,脫下涼鞋蹭一蹭。
“看你褲鏈壞了,這才叫羞。”燕婷指指她灰褲露出的右側鏈。
“記緊了就沒事,我加訂了兩粒暗扣呢。”
五裏的山路,令她們嬌喘噓噓。燕婷邊跳邊蹭。清澈的大眼,長睫毛忽閃。圓臉白裏透紅,光潔飽滿的額頭,飄幾絲細發。秀麗中透幾分活潑。紮兩根齊耳辮子。一米六二個頭,比丹雯稍矮。身材玲瓏豐盈,令人想到含苞欲放的春花。她的衣著打扮,一向新潮時尚,很有個性:淺紅襯衣配小格子裙。
“誒!等會碰到你的小薑,看你怎麼羞!我給你個主意,你說跟正華好上了,看他怎麼纏你。”
“你臉皮厚啊!這話能隨便說嗎?”丹雯急了,大聲反對。
“我想做一次紅娘呢,你不給機會?”
“再說,我要生氣了。”
燕婷抱住她手臂,舒心笑道:“跟你開玩笑呢,總當真。”
丹雯正色道:“亂開玩笑!我絕不早戀。小妮不會放過你。走!先買東西。”向大樓旁的商場走去。
“站住,同學們!”銀鈴般的聲音,發自一位妙齡少女。她撲閃的大眼,橫掃二人,露出驚惑。
“莫小妮!”頓時,三人跳著抱成一團。她們似綻放的鮮花,在陽光下,放射青春、純淨、靚麗。引來路人豔羨的目光。
丹雯驚慕小妮:自然曲卷的頭發紮成兩把毛刷辮,身材勻稱迷人。雅致的臉蛋,一雙動人的大眼,神采奕奕。棱角分明的嘴角,左下方長個粉色美人痣,顯出一種冷峻的美。她父親是北方人,母親是南方人。父親的血統占了優先,鼻梁高直。另兼有兩者的豪放、嫵媚。一件淡黃色上衣,草黃軍褲。
“小妮,看你胖了。工作辛苦嗎?”
小妮黛眉高挑,手握拳,儼然一個鐵梅似的手勢:“還行!越是艱苦越向前。誒,我比你倆大幾個月,叫我姐!兩月不見,你臉色有點紅潤,成美人囉。”她伶牙俐齒,目光銳利,緊盯丹雯。
燕婷皺皺小鼻子。丹雯靦腆說:
“妮姐,國慶節還沒放假?幾時回家。我們一起走吧。”
“下午!隊長才讓走。明晚要開聯歡晚會,我們編排了幾個節目,肖正華還是主角。到時還要去各隊、黎寨巡回宣傳。”
“真忙啊!”
“對了,你們還沒吃飯吧?我請客!”她慷慨淋漓,落落大方。
“好啊!有飯吃囉!”燕婷高興地跳起來,拍一下丹雯手臂。
“我在宿舍等你們。”她果斷將手一揮。一付與生俱來,發號施令的模樣。
去年底,場部組織工作隊。她憑一付好嗓子,能歌善舞,有幸和正華被選中。大膽給了她機會,成了時代驕子。
小妮匆忙跑進辦公室,對趙主任說:“借個電話打一下。”她撥通電話“崇寶,我是小妮,叫上正華,你倆下班到我宿舍來。”她命令的口氣。
線路故障。電話有些沙沙響。她隨心所欲,抬高嗓門。
趙主任透過老花鏡,吹胡子瞪眼:“假小子,聽不清就別打,整棟樓都聽你喊。”
她從不將自己當女兒,有了這外號。
“對不起。”小妮重撥。這才聽到崇寶低沉的聲音“什麼事?”
小妮一字一頓的:“你--倆--過來!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出人意料的語氣。似乎對趙主任的嘮叨,進行氣焰十足的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