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然大笑,眾將領樂得肚子疼,緊張的氣氛一下子被衝淡。儒者同樣笑出聲,欽佩的目光直視小將緊皺的眉頭,暗暗靠近,貼耳請示,“駙馬爺,留給我們的時間隻有一夜,明早天亮時分,一定要找出寶藏所在。但這般胡蒙亂猜,根本不可能,以小民之見,但凡墓主身份顯赫的墓葬,一定對風水的要求極高,您仔細瞧瞧,那裏,還有那……”
對偌大的皇家別院逐一指點,儒者破解迷津,“葬淺則狐狸擔之,深則及於水泉,故凡葬必於高陵之上,以避狐狸之患、水泉之濕。宮地居於高丘之下,絕對不可能藏有古墓葬,倒是毗鄰山嶺的西園頗具風水之象,哦,還有那……”
衝零星散布宮殿東邊的斷壁殘垣指指,語氣淡定,“這豢養奇珍異獸之所,建築布局看似淩亂,實則頗具匠心。地勢雖不高,但也極有可能被人為削平,您再仔細回想一下,萬獸苑南端是否有一條幹涸小溪環繞此高丘?小民早先來過此地,那條小溪原本為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其源頭發自噶爾河。也不知何時被人為改道,隨著時間推移才被風沙埋沒……”
咽下一大口唾沫,儒者繼續分析,“小民曾依稀記得,獸房附近鬆木茂盛,不正吻合了古人對葬地的要求?依山傍水,林木蒼鬱,景秀境幽。墳有鬆兮風聲蕭蕭,陵有山兮煙色淼淼,登墓眺遠,聽鬆濤之幽幽,歎煙水之茫茫,憶先人之偉績,豈不神往之?此地若白鶴來空,青鳥也必告吉,馬鬣將封也……”
聽得一愣一愣,年輕駙馬爺暗暗搖頭,“仙師,您這一番長篇大論究竟想說明什麼?之乎者也的,酸得本將差點掉牙,為小兒作悼詞嗎?不如讓本將親自祭奠一番,以免其日後尋仇……”
模仿儒者口吻,搖頭晃腦篡改陳國公主墓誌銘,“悠悠蒼天,降壽不延。狡兔三窟,心病難痊。眉凋臉瘦,依依可憐。墓封馬鬣,地卜牛眠。淒淒草木,慘慘風煙。嗚呼!自古人雖皆有死,乃蠻小兒太夭年……太夭年呀……”
狗尾續貂繼續化解現場沉悶的氣氛,閉眼念叨的虔誠模樣中規中矩,“榮華富貴,過眼雲煙。顛沛流離,一朝升仙。唯憐王子,生錯時間。若再投胎,謹記一點。避開本將,以免再遭受身首異處之苦,眾口鑠金之言,嗚呼!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歸去來兮也,小兒,一路直奔西方樂土之彼岸,本將已仁至義盡,斷不可忘記這一番苦諫!”
聽懂者隻管入神,稀裏糊塗者被半雅半俗的悼詞吸引,一個個豎起耳朵。土洞內外寂靜一團,隻有或徐或疾的秋風飛躍頭頂,留下唏噓一片。默默凝聽,耶律迪烈暗自欽佩,同樣年輕,但周將軍文武全才,隨口之悼詞也能做到情真意切,實在讓人望塵莫及。衝如墜雲霧的敢死隊長擠擠眼,“克寧,克寧,喲,又被周將軍鎮住了吧?天賦異稟,口才絕倫,勇猛蓋世,慈悲為懷,為之戰死也心甘情願呀……”
“你們這幫文人就喜歡觸景傷情,看看將軍,好好看看,在偷笑呢……”指指主將臉龐上搐動的酒窩,彪悍千戶長一臉迷惑,“不急著勘探,卻在此吟詩唱和,周將軍頑皮,難道仙師也一樣?胡子一大把,卻廢話一籮筐,也不怕人笑話?哼……”
“嗐,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仙師和將軍在探討墓地所在,不仔細分析,如盲人摸象,即便花上三年,也照樣不得其入……”衝一臉慚愧的老者招招手,耶律迪烈悄聲詢問,“大人,您以前來過此地沒有?這高丘風水到底如何?是否具備‘牛眠’之景象?”
“小民漫遊過整個遼國,但惟獨沒來過萬獸苑,隻因此高丘一直為皇家禁地。任何人也隻能遠觀而不可近褻,否則極有可能被當場斬首……”咂咂嘴,老者反複審視東側的大片廢墟,暗暗點頭,“不錯,仙師說得非常有道理,此豢養珍奇異獸之場所頗有牛眠之地的輪廓,但……”
眉頭越鎖越緊,“麵積也太大了些,地麵夯土太多,同樣不好辨別準確位置,一一發掘,隻怕時間來不及?”
“嗯,如果大將軍墓葬真在這地底下,乃蠻小兒必定挖空心思隱藏。或許,還會有意無意留下那麼一點點蛛絲馬跡……”時而低頭琢磨,時而抬頭觀望,輕輕踢動腳下浮土,耶律迪烈若有所悟,“將軍,周將軍,仙師,請過來一下,大人,您也來。我們商談一下,群策群力,掃清迷障,力爭盡快找出真相。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大家各自發表自己的看法,再由將軍定奪,嗯,末將倒有一個好辦法,但不知效果如何?”
抬頭望月,幽幽嗟歎,“小兒呀小兒,枉費你一番苦心,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機關算盡,終免不了落下一個為他人做嫁衣的可悲可歎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