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道左側的山路看似通往西南方向,實則沿絲路並行,隻不過更為狹窄。雖不適宜大軍通行,但能繞過蜿蜒綿長的彎道,其盡頭直抵‘撒裏黑昆’絕穀南端,可以節省寶貴時間……”同樣焦心,紅衣將領主動請纓,“不如這樣,您率大軍沿絲路奔進,末將帶五百勇士走捷徑趕赴絕穀?戰機稍縱即逝,兵力雖少,但先一步到達總會有所裨益,您看如何?”
“依大人之見,請……”拱手作別,餘晉頭也不回奔出,“快,兄弟們,花刺子模人來勢洶洶,隻怕我大軍抵擋不住?萬一兵敗,敵兵勢必乘勝追擊,若山口失守,石頭城岌岌可危——”
夜色迷離了瘋狂的搏殺,岔道以西,喊殺聲漸漸變弱。攻勢被阻,敵兵也太棘手,東嶺山穀方向飄出的響動也時漸稀疏,隻怕冒進的主將已遭遇不測?兩千餘伏兵在將領的指揮下被迫分兵,一千人繼續強攻,餘眾退出山穀,繞過山嶺,趕赴絲路所在的險峻峽穀。
垂頭喪氣趕路,人群中響起恨恨的咀咒,“媽的,乃蠻人怎如此彪悍?以前也沒看出來呀,難道有生力軍加入?較之以往,簡直有如脫胎換骨,不趕盡殺絕,難消此恨……”
“不對,不對……”暗暗搖頭,一臉晦氣的伏兵主將若有所思,“箭法如神,兵精將勇,尤其語言分明不像乃蠻語,難不曾……我們的對手根本不是遼兵?”
“有這個可能……”接過話頭,一名花刺子模裨將幽幽歎氣,“滅‘廓爾王朝’也沒如此費勁,再說以前也跟遼兵發生過小規模的遭遇戰,其戰鬥力壓根沒這麼強悍。我懷疑,這幫敵兵很有可能為蒙古人?”咂咂嘴,一臉迷惑,“聽聞蒙古騎兵正強攻喀什噶爾,其先鋒居然能如此快捷?也太匪夷所思吧?”
“不管它,我們配合援軍殺出山穀,趁天黑搶占岔口,若成功實現目的,轉敗為勝不在話下……”晃晃發懵的腦袋,伏兵主將連連催馬,“別猜了,不管對手出自何處,也決不能將兵敗的消息稟告蘇丹王,否則自取滅亡。實在瞞不住,隻能派觸犯軍律的兵士報信……”
“唉,國王也太天真,有不幸的事實,才會有不幸的消息,僅靠封堵,豈不天下大亂?儼然副將的壯漢擦一把血水,一臉憤憤,“報喜不報憂,誰都能做到,但,不幸並不會因此而減少,隱瞞不報,對戰報濫加篡改,與掩耳盜鈴有何區別?”
“省點力氣吧,君王總是對的,臣子唯有適應。蒙古人也好,乃蠻兵也罷,無論是誰,我們也要一舉而勝之……”火急火燎的主將催馬追趕前軍,高聲警醒諸兵將,“我們的對手不簡單,請全體將士拿出昔日馳騁沙場的霸氣,配合援軍攻占岔道,繼而占領山口。大軍出擊隻為‘色勒庫勒’而來,我們誌在必得,衝呀……”
絲路峽穀,一片血腥,鏖戰無盡時,氣力有絕期,殊死拚殺至半夜,對戰雙方均精疲力竭。盾牌千瘡百孔,箭囊空空如也,佇立後方的蒙古將士不約而同拔刀,擺出白刃戰的姿態。一口氣射出最後四支箭,年輕小將拔槍怒吼,“迎戰陣勢不變,讓出空當,用盾牌掩護本將殺出隘口——”
“駙馬爺,我們來了……”身後蹄聲滾滾,碧眼番將拍馬趕到,“用箭雨封鎖隘口,換下勇士們,快,快……”
火速換防,重披戰袍的諸兵將士氣如虹,密不可分的死神向敵陣傾瀉。箭雨太猛烈,趁機突進的花刺子模騎兵一下子亂了陣腳,龜縮在距離隘口三百步左右的低窪山地下,動彈不得。黑夜湮沒了血腥,攻守雙方不斷有人倒下,慘叫激蕩峽穀上空。
大汗淋漓的年輕小將撤回安全地帶,不顧疲憊,催馬奔向相鄰的山穀。師徒三人緊緊跟上,儒者隱隱不安,“駙馬爺,敵兵的確驍勇,如果天亮後我們的援兵還不能趕到,隻怕大事不妙?”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它作甚?”一邊狂奔,周文龍一邊仰望山嶺,“想合圍我們,至少需要一萬以上的兵馬,花刺子模騎兵有這麼多人嗎?”
“嗐……”硬起頭皮,儒者低聲提醒,“駙馬爺有所不知,我們的馬群損失不少,小民適才大致清點,加上備馬,可供駕馭的戰馬僅供一半將士所需。若再冒出花刺子模援軍,分頭攻擊,隻怕……隻怕抵抗不住?山地崎嶇,失去坐騎,如何快速脫離戰場?”
“不花刺,趕緊知會百戶長大人,請他派兵清理絲路出口。疏通山穀後,讓將士們且戰且退,用天險阻遏敵兵……”頭也不回下令,年輕小將強忍不安,“重傷勇士先行回撤,失去坐騎的將士徒步趕赴隘口布防,口令不變,以防誤傷!”
西嶺方向的蜿蜒山地,奉命出擊的最後一批花刺子模援兵趁夜疾奔,人數不少也不多,兩千不到但足以改變戰局。梯次殺出自有其道理,縱橫交錯的山穀妨礙了騎兵的發揮,用前軍吸引對手的注意力,後軍不走前路,殺對手一個冷不防。逐次投入兵力,隨著壓力越來越大,任何對手也抵抗不住。眺望岔口方向,援兵主將狂笑,“我們走‘撒裏黑昆’南端山口,乃蠻小兒們勢必全線崩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