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殘,星光黯淡。清風冷寂,孑影孤單,東門城垛下,一叢小草隨風起舞。影婆娑,舞姿飄逸,城樓上,時緩時急的腳步給靜謐的夜平添幾許不安。來回走動,揉揉眼睛,一臉倦色的徒單克寧眺望遠方。目光掠過城前空地,投向緊鄰的密林,疑惑的自言自語中透出幾分緊張,“咦,風並不大呀,怎麼樹枝搖晃得這麼厲害?”
繼續觀望一會,終於看清扶搖而起的煙塵,人猛然警醒,“都過來,敵兵,可能有敵兵——”
打盹的軍士紛紛躍起,奔近城垛,瞪大眼辨認。漫天的煙塵中,呈一字排開的不明騎兵同時衝出,黑壓壓的人馬保持緘默狀態,兩翼突出,中軍穩步推進,挾風雷之勢撲向城門。嘈雜的蹄聲中夾雜低低的嗬斥,“不得出聲,以最快速度包圍城門,派兵占領附近的製高點,快,快……”
幾乎同一時間,情景如出一轍,南門、北門乃至西門,爭相冒出密密麻麻的不明騎兵。人數大致相當,均在兩千五百左右,一律劍拔弩張,吆喝聲被隆隆的蹄聲淹沒,顯得不甚分明,“去稟告節度使大人,我們已按時封鎖城門,製高點也被我大軍占領,敵兵插翅難飛……”
東城樓,默數人數,冷汗直冒的徒單克寧扭頭連聲下令,“你,回府找駙馬爺稟告軍情,東門外出現一支兩千人以上騎兵。你,飛馬奔往南北和西城門,查看城外是否也同樣出現不明騎兵……”逐一指指緊張不安的三名軍士,“你,通知斡列阿大人,請他來東門一趟……”環視一圈,“兄弟們,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各就各位,迎戰——”
城內通往守將府衙的四條道路上,同時出現縱馬狂奔的報信兵士,煙塵起處,沙礫飛揚。得得得的蹄聲打破沉寂,巡邏的兵將紛紛駐馬相詢,“哎,兄弟,咋了?何事如此急迫?”
“不明騎兵迫臨,其人數超過兩千……”馬不停步,人不彎腰,報信軍士呼嘯而過,“快去城樓,迎戰敵兵——”
守將府門外,先後下馬的眾多軍士來不及通報,一麵高聲告警,一麵直入府衙,“大批不明騎兵封鎖城門,啊,你們那邊也出現……糟了……我們已被合圍……”
客房內,紛遝而至的腳步和鼓噪驚醒和衣而臥的周文龍,一躍而起,“仙師,有響動,您醒醒……”
年紀雖大,但耳聰目明,同時躍起,儒者側耳聽辨,“駙馬爺,腳步奔此而來,難道出現敵兵?”猛拍腦袋,“糟糕,原本半夜撤離,居然一覺睡過頭……我……我太大意……”
“您太過於疲累,我也一樣,不必自責,既來之則安之……”聆聽一會,年輕小將高聲嗬斥,“誰在外麵喧嘩?”
“駙馬爺,四座城門外均冒出人數相當的不明敵兵,總兵力大約一萬,我們被合圍了……”輕叩房門,兀曷赤火急火燎報訊,“隻怪末將疏忽,沒派出偵探騎兵,請駙馬爺降罪!”
“讓報信軍士進房,你去知會斡列阿大人,請大人過來,我們磋商一番,共謀退敵大計……”眼皮抽搐,極力壓抑緊張心情的周文龍沉聲下令,扭頭詢問,“仙師,乃蠻騎兵又來考驗我勇士團的戰鬥能力,您覺得勝算幾何?”
搖搖頭,一臉憂鬱的儒者緩緩開腔,“不好說,城門被圍,若強行突破,傷亡難免……”看看先後入房的眾多軍士,“別慌,一個一個彙報,哦,敵兵攜帶了攻城器械嗎?”
“沒……好像沒有……”同時搖頭,眾軍士相繼跪下,“駙馬爺,城門已被嚴密封鎖,請您速速定奪……”
一一仔細詢問,揮手讓眾人退下,皺緊眉宇,小將輕輕擺頭,“仙師,看來情況不妙,斡列阿大人也太輕敵。我們現在麻煩了,占領一個小小的柯坪府,居然引來一萬餘敵兵……”暗暗苦笑,“西遼的兵力還真不少,速度也與我不相上下,難怪大汗如此重視,不讓長皇子領銜主攻,卻派出驍勇無敵的哲別千戶長……”
“其實西遼的兵力也捉襟見肘,但幫凶不少,據小民所知,葛邏祿殘部、康裏、樣磨、塔吉克、栗特、吐蕃、波斯、阿拉伯、敘利亞、猶太等小部均被其裹挾……”看一眼床鋪旁的琴囊,恢複淡定的儒者撇撇嘴,“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其戰鬥力勢必大打折扣。若指揮得當,殺出重圍問題不大,對此小民並不擔心。不過您想想,以乃蠻人的殘忍,城破之日,隻怕柯坪府血流成河?我們如何忍心獨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