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白天在鼾聲中悄然退隱,暗下的天際露出一絲昏黃,荒寂的寺廟佇立風口浪尖,任由一絲絲涼風吹去滿麵塵灰,一言不發。出破敗山門,仔細檢查整裝待命的勇士團,周文龍低聲下令,“先悄然奔東,每名勇士均用灰塵撲麵,而後大張旗鼓折向東郊兵營。古魯安,牢記貴師的叮囑,率眾過關有幾分把握?”
“回駙馬爺,十分……不……十二分,小民靠的就是這張嘴皮子……”一臉沉穩,瘦削漢子深鞠躬,“請駙馬爺收下小民,古魯安雖無臨陣斬將的膽氣,但顛倒黑白倒也神鬼莫辨。”
“以後自稱末將,我們撤!”看一眼早換好的弓箭,周文龍本能摸一把背上的紫金弓。所有暴露位置均用藤條纏繞,配以血水泡出的斑斕顏色,理應無恙。
悄無聲息走,浩浩蕩蕩來,居前的古魯安扯開嗓子,“前方的兄弟們,蒙古人已突破阿合奇防線,正大舉殺奔而來,請提早應對,哎喲……”幾可亂真的呻吟,風塵仆仆的倦容,血跡斑斑的盔甲,膽戰心驚的模樣,一切讓人無法辨明真偽。
炸窩的營地飄出大呼小叫,蹄聲如滾雷閃過天際,被沙塵籠罩的軍帳相繼翻倒,湧出的乃蠻騎兵在嗬斥下勉強穩住陣型。刀入鞘,箭回囊,虛張聲勢,集體回望身後的勇士團完全不設防。古魯安繼續安慰驚恐的乃蠻人,“我們已三天三夜沒有休憩,兄弟們,請仗義出手,日後一定重謝,後麵好像有追兵……”
看清狼狽的騎兵團,認出熟悉裝束,乃蠻主將無暇細查,揮手下令,“讓路,派人帶這幫兄弟去後方軍營,火速呼叫援兵。我們兵分三路迎戰,蒙古人奸詐異常,黑暗中必定使出陰謀詭計,一切謹慎為上!”
順利過境,勇士團優哉遊哉進入空蕩蕩的軍營,領路的親兵一臉殷勤,“兄弟,看來戰況激烈,嘖嘖,這麼多人負傷……”
“可不是,上萬兵馬,隻剩我們一百多人逃回。蒙古騎兵簡直如同一群瘋子,隻要發一矢抵抗,屠城無商量……”隨口敷衍,瘦削漢子暗暗觀望四周,看著報信兵遠去,低聲下氣協商,“這位兄弟,我們急需進食,能否行個方便?”
“這個……這個……”一臉為難,親兵無奈攤開手掌,“實不相瞞,我們的糧草也接近告罄,節度使大人嚴令,至今日起,給養實行配給製。我……我實在不敢做主,要不,先坐下聊,等大人回返後再行協商……”
“能帶我們入城嗎?一路征戰,眾兄弟瀕臨崩潰,不如入城報信並弄點糧草……”一臉菜色的耶律迪烈主動插話,“大人一時半刻無法脫身,我們可等不了,再不進食休憩,隻怕當場倒斃?兄弟,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嗐,實在無能為力,聖上不讓我們入城……”看看東倒西歪的人群,年長親兵狐疑滿臉,“你們屬於哪支騎兵?主將是誰?駐守何地?可有報信的金字牌?”
“我們駐守黑木嶺,原本防範葛邏祿人,因地處偏僻,所以僥幸逃生……”舔舔幹裂的嘴唇,耶律迪烈亮出腰牌,“我乃副將蕭炎,主將魯塔耳戰死,原本持有金字牌,戰事太過於激烈,不知何時丟失了……”
“那恐怕進不了城,唉,真可憐……”疑慮漸去,年長軍士出主意,“這樣,我送你們到東門,交涉歸交涉,但不確保一定入城。至於給養休憩,自己想辦法,我們其實也一樣,像個無人養無人疼的野孩子……”搖頭歎氣,暗自窺望人群。一眼發現奇大的紫金弓,興致大增,“哎,兄弟,你的弓好嚇人,能否讓我開開眼?”
“見諒,我們實在熬不住,等恢複體力,一定重謝……”搪塞幾句,搖搖欲墜的古魯安皺眉呻吟,“哎喲,傷口又被崩裂,不行,快倒下了……”
唯恐人馬倒斃眼前,年長軍士無奈奔出,扭頭叮囑,“你們好生看守,我去趟東門,機靈點……”眨巴眼睛,以示提醒。
東門不讓進,強拉年長軍士奔南門,古魯安一路探詢,大致摸清當前形勢。南院大王裝病不出,北院大王置之不理,缺糧少草,雲集喀什噶爾城郊的兵將怨聲載道。探明兵力,斜睨緊閉的南城門,耶律迪烈拱手送別苦笑的軍士。簡短協商一番,趁絕佳機會直撲夜幕下的萬獸苑。
蒙古騎兵迫臨的消息顯然發揮巨大作用,郊外到處湧現奔東的人影,壓根無人關注朝相反方向急進的勇士團。沒等靠近最北端的苑牆,巡邏的侍衛團斜刺裏殺出,拉開迎戰陣勢,舉弓怒斥。
以硬對硬,毫不示弱的偽裝騎兵擺出反包圍陣勢,一番盤問,氣氛隨小將的回話變得分外緊張,“我們從阿合奇逃回,本欲入城彙報軍情,奈何城門不開。窮急之下,隻有來萬獸苑求見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