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惟願這位兄弟吉人天相,估計你師兄啥時候趕到?我們在哪裏會合?”對林外的喧嘩毫不理會,周文龍皺皺眉頭,“伏兵究竟有多少?具體的位置在哪?他們難道一直等下去?吃喝拉撒如何解決?”
“師兄理應早已摸清狀況,等其趕到,一切自會水落石出……”舔舔幹裂的嘴唇,兀曷赤隻覺得嗓子在冒煙,艱難咽下一大口唾沫,“等追兵遠離,我們進入荒郊野嶺,找處人家,暫時歇歇氣。邊吃邊等,您認為如何?”對主將的秉性已漸漸了解,悄聲相詢,“到時偵探都魯烏呼爾山,不如讓師兄一並加入,我們三人出擊,行嗎?”
“當然可以——”話音暫停,指指人喊馬嘶的林外,周文龍做一個禁言手勢。
林外主道,幾百名乃蠻兵爭先恐後狂奔,眾百姓避之不及,紛紛逃離大道,以免殃及池魚。臉色發青,倒黴將領氣得直哆嗦,“追,這兩個混蛋,居然持刀脅迫本將,到底意欲何為?”策馬飛馳,咬牙切齒賭咒發誓,“若讓老子逮到,一定剝皮抽筋,方解心頭之恨!”
人馬呼嘯而過,蹄聲漸行漸遠,最終蹤影全無。出樹林,站上主道,年輕小將放聲大笑,“漫無目的瞎追,一幫毫無頭腦的蠢才,快出來透透氣,咱大模大樣返程。”
應聲而出,兀曷赤眉開眼笑,斜睨城門方向,“駙馬爺,我們走吧,師兄每天都會檢查街道,一定能及時發現暗號,天黑前我們必定會合。”
“走!”鑽入樹林,人眨眼消失。窺望一番,兀曷赤緊緊跟上,穿出樹林,腳步如飛竄入荒野,有說有笑的兩人直奔馬兒所在的叢林。一路無驚無險,按照早先留下的記號,找出戰馬和弓箭,在明顯的拐彎處連續刻下鳥頭。
漸漸遠離出城主道,回望飄渺的城門,興致盎然的周文龍一路欣賞湖光山色,一路詳詢,“貴師兄年紀幾何?有無婚娶?是否願意效命於本將?為何將聯絡暗號定為鳥頭?仙師因為何故而未雨綢繆?難不曾早有反叛之心?”
“回駙馬爺,師兄雖五大三粗,但眼界極高,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能為駙馬爺效力,那是他的榮幸。至於鳥頭,乃恩師親手描繪而出,藉此時常警醒我們——寧為雞口,毋為牛後。恩師一直以西域諸葛亮自詡,苦於無主可輔,但從不曾放棄理想,聽聞蒙古騎兵即將進攻西遼,故而預先布下棋子,反叛……反叛談不上……”靦腆一笑,兀曷赤也不避諱,實話實說,“我們師徒四人從來沒有屈服於乃蠻小兒的淫威,任其威逼利誘,拒不出山輔佐,所以並無反叛之說。”
“倒是本將失言了……”哈哈一笑,周文龍興高采烈,“虎將越來越多,真令人心馳神往,你也清楚,我周文龍不喜阿諛奉承,能否實言相告,你對蒙古騎兵的真實看法?”
“作戰勇猛,組織嚴明,戰法多變,兵將合心,注重收集情報和分化瓦解對手,戰術戰略隨機應變……”一口氣說完優點,看看鼓勵的目光,兀曷赤細數缺點,“殘忍嗜血,虐殺平民,動輒屠城,殺雞取卵,視他人性命如草芥。不聞不顧民眾的休養生息,典型的遊牧民族,其劣根性恐不易改變?”
“說得好,其實我也並沒有完全了解蒙古騎兵。大凡攻城略地,死傷難免,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場上的兵將無論死多少,也屬正常。曾聽聞蒙古人大肆屠殺降眾,對於這點我至今沒想明白,僅靠血腥屠殺能服眾?”搖搖頭,小將放緩速度,“即便暫時屈服,星星之火必將燎原,蒙古人也難以笑到最後,他們勢必改變,我們且拭目以待!”
一路攀談,一路笑語,兩人沿荒涼山路進入幽靜山坳。微風化解了燥熱,星星點點的野花漸漸成團,遠處響起幾聲犬吠,一個高大身影閃轉騰挪,嗬斥飄出,讓人心頭一凜,“什麼人?再敢靠近,爾等頃刻間會變身冤魂……”一枝警告性的利箭飛過頭頂,準確紮入兩人背後的樹幹,嗡嗡有聲,“乃蠻兵一律滾回去,這裏不歡迎爾等——”
“這位兄弟,我等並非兵將,信馬由韁遊獵而至。赤日炎炎,饑渴難耐,隻想討口水喝,若能借貴地歇息一夜,自當感激不盡……”拋出理由,犀利的眼神瞄向躲躲閃閃的身影,兀曷赤一眼察覺右側遠處草叢異常,拔箭怒射,“別誤會,我們也是獵戶……”寬慰的言辭還未落音,兩隻疾奔中的野兔翻滾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