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一枝流矢不偏不倚擊中翅膀,雖屬強弩之末,但照樣穿透羊皮。裂口在勁風的摧殘下,漸漸擴大,一發而動全身,巨鳥如同掉毛的鳳凰,露出縱橫交錯的竹竿。滑翔很快變為斜斜墜落,觀望的人群驚叫聲聲,“啊,小心,快跳——”來不及回望,儒者看準下方一片鬆軟的沙地,果斷放手。
“轟——”“嘭——”一前一後,鳥和人幾乎同時墜地。相距僅僅不到五步,激起的沙塵漫天飛揚,翻滾的儒者穩住身形,拔刀出鞘,但令人大跌眼睛。一把小到不能再小的刀具,似乎僅用來切割食物,能否自衛,天知地知儒者知,旁人一無所知。周文龍第一個趕到,高聲下令,“兀曷赤,背你師父退回高坡,我來阻敵!”
人群呼嘯而至,迅速圍住人鳥,耶律迪烈越過人牆,“全體勇士準備迎戰——”
“為師無恙,不用背……”不理愛徒的詢問,儒者火急火燎解開繩結,“快,看看焦尾琴摔壞沒有?”缽盂靜靜躺在遠處的土堆下,隻盼主人一顧,躁動的馬兒卻毫無慈悲之心,一腳狠狠踩下,可憐的缽盂化身臥底深陷土層。小心翼翼接過琴囊,抽出古色古香的雅琴,壯漢反複細查,連連點頭,“師父,琴沒受任何損……”話音未落,“錚——錚——”兩聲脆響,一對琴弦應聲而斷,仿佛故意搗蛋一樣。
心疼的目光投向愛琴,儒者連連搖頭,“可惜,真可惜……”轉瞬大喜,“古琴自鳴,附近必有高人,何不代為引薦?”
“師父,那位是高昌駙馬周文龍將軍,您所說的高人隻能是他……”熟知師父怪異的秉性,指指引頸觀望山腳的白衣小將,無可奈何的壯漢惶惶跪下,“眼下情勢危急,請您趕快上馬,徒兒稍後稟明一切。”
“慌什麼,憑你們的身手,對付五千名乃蠻兵也不在話下……”環視氣定神閑的勇士團,儒者淡然一笑,“你當為師老糊塗了嗎?看不出這些勇士的來曆?訓練有素,個個驍勇,人人霸氣,顯然精挑細選而出。獵戶?嘿嘿,迷惑乃蠻人而已……”目光鎖定魁梧背影,麻利收琴入囊,細心綁好,哈哈大笑,“敵兵不足為慮,為師先拜見高人。”
聞聲回頭,四目相對,一老一少同時輕笑。一站一蹲,尊卑立分,鞠躬深彎腰,年輕主將一臉恭敬,“文龍見過仙師,不知師父受傷沒有?”扭頭大喝,“牽馬過來!”
“脫脫罕見過駙馬爺……”單膝點地,儒者不卑不亢,“據小民所知,蒙古將領中會中原語的人並不多,十不足一,不知駙馬爺怎會講一口純正的中原語?”
“仙師請起……”大步上前,一把攙起,輕輕拍打塵灰,周文龍放聲大笑,“身為南宋人,本將不敢忘宗呀,哈哈……”
“宋人?”也不謙讓,任由殷勤備至的年輕小將拍灰,儒者扭頭回望,瞅瞅殺奔而來的乃蠻兵,神色淡定,“駙馬爺想必率兵執行偵探任務,以小民之見,不宜提前暴露身份,暫避鋒芒為妥……”沉思一會,“貴軍理應奔西,我們來一個金蟬脫殼,駙馬爺覺得如何?”
“不愧為仙師,什麼事都瞞不過您的眼睛……”畢恭畢敬, 周文龍鞠躬施禮,“請明言!”
“大部阻敵,三人設伏,逐次撤退,堂皇溜之!”如吟詩一般,儒者貼耳請示,“還須犧牲二匹馬,由小民親自布置,保證乃蠻人徘徊不前……”早看清林內攢動的馬群,胸有成竹繼續獻上秘訣,“林北有條密徑,人馬可沿此道繞過這座山,一路迂回疾進,直抵廢棄的古堡群。”
敵影越來越近,兩人卻沒完沒了,耶律迪烈強忍焦慮,低聲布置迎戰策略,“第一排三人,第二排六人,第三排十二人,以此類推,兵力逐步加強。敵兵進入射程後,第一波箭雨飛出,直接撤回後方,如此輪番阻敵,明白嗎?”
“明白!”命令被迅速執行,金字塔般的防禦陣勢瞬間到位,勇士團氣定神閑。久經沙場,區區幾百名敵兵自然還沒放在眼裏,一個個擠眉弄眼,表情輕鬆,人進入準戰鬥狀態。
“行,依仙師所言……”從諫如流,周文龍揮手下令,“兀曷赤,還有你……”指指牽馬的軍士,“你倆協助,扶仙師上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