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入神,一個歎服,一個質疑,一個頂禮膜拜,一個冥思苦想,窪地中一片靜默。尾隨的軍士讓四匹馬同時臥倒,半蹲半站立於前方,目光在半山腰和窪地之間打轉。這樣也能救人?離山腳至少有一千步以上的距離,等趕到,隻怕下山的人早被剁為肉醬?一臉迷惑,盯著閣樓目不轉睛。
太陽穩步爬升,氣溫迅速增高,熾熱的地麵如同火爐,一時口幹舌燥。看著峭壁中的閣樓,人幾乎想破腦殼,飛?總得借助啥大的器物?不然還不得摔死?孤零零的小閣樓內藏得下?越想越疑惑,越瞧越好奇。忍住幹渴,目光鎖定人影攢動的諸多軍帳。騎兵還沒到位?都出去老半天了,咋毫無動靜?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父王的警語在關鍵時刻又派上用場,舒緩焦慮的心情,小將沉下氣靜靜觀望。
日正午,心如鼓。
閣樓內,清秀儒者閉目沉思。古色古香的焦尾琴伴隨一大卷書籍默默佇立身側,閣樓內除去麵前的簡陋書桌,隻剩下一根長繩,一頭連接五枚長鐵釘深深釘入石縫,另一頭盤繞有序置於腳下。四周角落空無一物,堆積的幹糧早失去蹤跡,化為果腹的食物,支撐著麵容冷峻的儒者。閣樓右側的崖壁上,密布錯落有致的鐵釘,牢牢嵌入石壁。階梯狀的鐵釘一路延展,直抵不遠處凸出的崖體,後方,樹林婆娑作響。
附近的野果均被采摘殆盡,乃蠻人卻不離不棄,鍥而不舍的精神倒也值得效仿。煙熏火燎?做夢,火勢再大,也抵達不了閣樓,煙霧自會被山風吹散。微微一笑,略顯消瘦的臉龐上露出得意之色。昔日搭建閣樓早預料到一切隱患,選擇的地點既開闊,也遠離弓箭射程。火攻,說笑罷了,要不是忌憚日夜巡邏的乃蠻兵,早趁夜飛離閣樓,尋找關門弟子兀曷赤。
天下如此之大,何處不能為家?明君,你又在哪裏?眼角變得潮濕,儒者歎口氣,堅毅的目光掃視東方。定睛細看,不由得眼前一亮。影影綽綽中,高坡四周似乎有人影,看模樣,絕不會是乃蠻兵。探頭探腦,還一直窺望閣樓,獵戶?居高臨下俯瞰,自然一目了然,百姓服飾,不會認錯。興奮的目光又變得黯淡,低頭考慮起果腹大事。
由北方進攻的騎兵仿佛平地冒出,徒步抵臨前沿陣地,徒單克寧率先放箭。一字排開的三十名勇士同時出手,精準的箭雨飛向正北山腳下的軍帳,眨眼的工夫,帳外的敵兵不約而同栽倒,身上均多出一支顫動的箭杆。慘叫、呐喊、嗬斥夾帶血花頓時煮沸山腳,猝逢打擊的兵士一窩蜂湧出軍帳,下場無一例外,化身冤魂直上雲霄。
附近軍帳內的將領迅速反應,組織盾牌陣出擊,命令即刻下達,“呼叫增援,敵兵來勢凶猛,肯定想救出那個老家夥,消滅他們——”
南方的戰鬥同時打響,進攻方式一模一樣,但並不下馬。三十名勇士在猛安孛堇的指揮下,閃電般奔襲,大張旗鼓抵近山腳,利用遠射優勢狠狠殺敵。精銳中的精銳,戰鬥力自然非同一般,人人箭無虛發,個個氣定神閑。值守東山腳的乃蠻將領被迫分兵支援,留下的十多名軍士嚇得不輕,龜縮在峭壁下,膽戰心驚窺探四周。
“一幫獵戶而已,殺呀——”北麵出擊的乃蠻將領一眼認出,撤離前沿陣地的人群清一色獵戶服飾,膽氣大增,趾高氣揚躍馬殺出盾牌陣。
勇士團逐批撤出,親自斷後的敢死隊長不慌不忙,連珠箭上弦,果斷擊發。三枝箭同時飛出,牢牢封鎖敵將的上中下三路。頃刻間,人倒,馬驚,慘叫淒厲,一縷冤魂直赴地府。
山腳下亂為一團,半山腰的閣樓裏,大喜的儒者動作神速。割裂長繩,扔下以誘惑敵兵,古琴入琴囊,甩上後背,牢牢紮於前胸。書卷入懷,人如猿猴一般閃出。腳踏鐵釘,淩空而行,飄逸的身影渾似飛仙,轉眼之間,人已攀上凸崖。奔入樹林,輕車熟路找到收集露水的大片樹葉群,捧起樹葉下方的缽盂,一口喝幹。缽盂照樣塞入懷中,掉頭直撲亂石遍地的左側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