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主帥一臉燦爛,“先摧垮敵兵鬥誌,盡量減少己方傷亡,絕不能讓乃蠻人返回大峽穀。務必堵住其退路,隻要羊群入彀,剩下的事由重騎兵完成,我們即刻趕往正西戰場!”
兵士疲勞不堪,主將黔驢技窮,奔上主道的羊群一窩蜂逃向西方。嚴謹的隊形一下子變得千瘡百孔,兵不認將,將不令兵,一個個比賽誰跑得更快。身後的死神始終不離左右,途中不斷有人倒下,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慘叫、呻吟、哀求、怒吼、咬牙切齒的咒罵和痛哭流涕的懺悔此起彼伏,各種雜亂聲響充斥移動的戰場。
憑空一聲驚雷,大地為之顫抖,前方荒堡群冒出密密麻麻的身影。同時出擊,呐喊讓人雙腿發軟,“全體投降,否則力斬無赦,衝呀——”兵將周身披掛重甲,十騎一列的連環馬宛如銅牆鐵壁,馬身、馬腿甚至馬臉,均被戰甲覆蓋。居高臨下殺出,隆隆蹄聲席卷戰場,重甲軍呈環形包抄,逃竄的乃蠻兵很快被合圍。
反擊的箭雨無功墜地,飛臨的死神卻奇準無比,將所遇到的目標一一撩翻。單向屠殺沒持續多久,嚇破膽的敵兵紛紛放下兵器,主動加入投降大軍。斷後的乃蠻主將畢竟狡猾,趁合圍圈尚未收攏,親率最精銳的三百騎兵殺出重圍。一頭竄下崎嶇的山路,短暫奔跑一會,果斷棄馬,帶十餘名親兵翻過山嶺,消失在茫茫樹林中。
餘部被迫散入山穀,很快被窮追的蒙古騎兵一網打盡,一個活口沒留,均被當場斬殺。等年輕小將飛馬趕到,現場隻剩下一地的鮮血和猙獰頭顱,所有乃蠻兵一分為二,割下的頭顱堆積一處,碼成金字塔形。
領頭的五十戶長連聲咒罵,“媽的,這就是抵抗的下場,凡與我蒙古騎兵作對者,一律斬首,絕不放過一人!”
微微搖頭,張張嘴,周文龍最終扭頭離去。已經投降,何必趕盡殺絕?蒙古人確實野蠻,視他人性命如草芥,既殘忍也冷血。鐵木真的赫赫威名難道靠這種鐵腕手段而博得?暴君一個,即便打遍天下無敵手,照樣留下一世罵名。歎口氣,猛然意識到自己也屬其中一員,心頓時涼透。
如果蒙古人下令讓自己屠殺降兵和百姓,如何應對?抗令,下場估計和降兵一樣,遵命,怎下得了手?一路長籲短歎,周文龍折回待命陣列,回望一眼山穀,接過年長侍衛送上的長槍,“請熟悉道路的勇士出列,在前麵帶路,分兵偵探,主力直指斷魂穀!”
早問清一切,內心鬱悶無比,人微微擺頭,“出發!”
對重騎兵的戰果也毫無興趣,不聲不響趕路,小將如悶葫蘆一般。恢複鎮定的努伊兒忽左忽右,宛如翻飛的蝴蝶,嘰嘰喳喳的笑語化解了籠罩心頭的陰霾,“駙馬爺,伊兒一直耳聞您的輝煌戰績,而今親眼所見,果真並無虛言,好像任何人也奈何不了周——”最後的一個“郎”字隻有情郎能聽清,“難道駙馬爺真有神靈護體?伊兒非常好奇,很想聽聽解釋?可以嗎?”
“既沒神靈護體,也沒長生天庇佑,隻因我並不是蒙古人……”扭臉撅嘴,周文龍強顏歡笑,“你就是我的保護神,隻要你在,我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死,死了我的伊兒怎麼辦?讓他人撿便宜,我才不會做這種傻事,如此解釋合理不?”
“駙馬爺,你又在取笑伊兒……”瞅瞅奔行的侍衛群,趁人不注意,玲瓏侍女拋出一個滾燙的飛吻,“唔……給我的周郎……”
嗐,差點為此喪命,如何還敢分心?微微擺手暗示,指指前方,小將拔高嗓音,“全軍加快速度,天黑前務必趕到斷魂穀,否則軍法伺候!”
幾天幾夜不曾合眼,一陣陣困意湧出,疾奔中的兵將搖搖晃晃,被一聲怒斥嚇醒,“呔,如想活命,給我瞪大眼睛,敵兵隨時會出現。真若因為疲憊而無辜喪命,一世英名會就此斷送,高昌勇士豈非浪得虛名?”
一路上不斷嗬斥,同樣乏累之極,周文龍不忘警醒歪歪倒倒的小女人,“瞧,敵兵,咦……”逗弄一番,嬉笑少許,以化解濃濃的困意。緊趕慢趕,一行人終於在夜幕降臨前抵達斷魂穀東口外的山腳。命大軍就地擺出防禦陣勢,安排最得力的十名侍衛看守努伊兒,小將親自帶兵執行偵探任務。
距離穀口尚遠,等穿過直通主道的一條狹長小徑,天色也完全暗下。小心翼翼踏上主道,前後左右窺探,居然沒發現一個人影。咋回事,莫非戰鬥已經結束?不見蒙古騎兵蹤影,哲別千戶長到底去哪了?
到處黑黢黢一團,壓根看不清,四處摸探,在懸崖下的一個山洞外命十人悄然下馬,借助馬匹護體,周文龍緩緩壓手,“完顏止,熟悉此穀地形不?”
抬頭窺望一會,完顏止還沒張嘴,啾啾啾的破空聲打破寧靜,密集的箭雨將人群徹底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