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漸漸黯淡,山穀重現黑暗,此起彼伏的呻吟越來越弱,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彌漫整個山穀。穀地被狼藉的屍骸和石頭徹底堵塞,返回的徒單克寧命令部屬棄馬,帶兵攀上山嶺,高聲下令,“所有高昌勇士聽令,不許下穀底,對蠕動的敵兵趕盡殺絕,按次序逐批撤向入口!”
所有站立的乃蠻兵早被射倒,受驚的戰馬也在混亂中紛紛倒斃,同時聽清命令,幸存的敵兵不約而同裝死。一時間,穀底仿佛靜止,蠕動的敵兵變為一尊尊泥雕木塑。受傷的戰馬聽不懂話語,依然頑強掙紮,倒黴的乃蠻兵被迫發出呻吟。集中的箭雨蜂擁而至,一縷縷冤魂被迫撤離支離破碎的肉體,加入擁擠的死亡大軍。
“瞄準敵兵,給我猛放箭……”皺皺眉頭,千戶長加快步伐,“撤——”
最後一波死神降臨,隻有藏在屍堆下的幸運者僥幸存活,上麵的一律斃命。極少數還能蹦躂的戰馬漫無目的遊蕩,幾許慘叫飄出,山穀中又平添些許冤魂。存活下來的乃蠻兵越來越少,火光也完全熄滅,所有幸存勇士早井然有序撤離,紛紛融入撤退的人群中。
入口處,進攻山嶺的乃蠻兵還有少數存活,但也隻能扮烏龜,躲入石縫或者幹脆裝死。徒單克寧老於此道,鐵血命令即刻下傳,“紮好火把,對遇到的所有人一律刀劍架頸,仔細辨認,自己人帶走,敵兵補上一刀,加快速度——”
龜縮在山腰處的幸存乃蠻兵又被消滅大部分,撤離的高昌勇士帶上所碰到的受傷同伴,快速下到入口處的空地。收集戰馬,安排受傷將士先上馬,徒單克寧衝奔近的王鼎連連揮手,“大道上出現火光和馬蹄聲,可能是增援的敵兵。你帶受傷人員先撤,我率兵迎戰,記得一路上設置暗哨,口令照舊——勇士何來,驚西而已……”
掃視幸存兵將,敢死隊長一聲斷喝,“敢死戰者請出列,人數一百足矣,快——”
鐵血悍將的號召力非同凡響,列隊的人群一陣騷動,大批勇士紛紛出列。相互檢查兵器和箭囊,撤退的人員獻上箭支和兵器,兩支兵馬迅速分道揚鑣。王鼎自率傷兵和部屬奔向丘陵,徒單克寧做一個出擊的手勢,“熄滅火把,所有勇士保持箭頭形陣勢,隨我殺出,記住口令,回答錯誤或者遲疑者一律幹掉,上——”
偵探山穀的乃蠻哨兵首當其衝,回答的口令自然驢唇不對馬嘴,被當場射殺。一百勇士在黑暗中悄悄摸向三岔口,很快接近防守嚴密的乃蠻重騎兵。徒單克寧親自上前偵查,遠距離查看鐵桶陣,確實無懈可擊。斟酌一番,猶豫少許,最終放棄截殺。人數少,也難以突破重裝騎兵的陣勢,隻能恫嚇,迫使其不敢追擊。
返回樹林,小聲叮囑部屬,“一會我們先進後退,齊聲呐喊——蒙古大軍,全線出擊!後隊改前隊,追上友軍,讓這股敵兵呆在這喝西北風。”
命令很快傳達到每一個人,心領神會的高昌勇士喜不自禁,嚇人還不小菜一碟。千戶長率先衝出埋伏地,餘眾大刺刺奔出,馬蹄聲迅速響成一片,呐喊震耳欲聾,“蒙古大軍,全線出擊!”
“有敵兵——”哨兵高聲示警,一幫重裝騎兵如臨大敵,同時進入高度戒備狀態。主將不慌不忙,“不得自亂陣腳,等敵兵進入射程,自管放箭!”
呼嘯而出,但轉眼狂奔而去,喜笑顏開的將士們一個個神采飛揚,呐喊愈發齊整,聲音明顯越來越遠。
不敢追擊,也不敢懈怠,提心吊膽的乃蠻騎兵在夜風中苦苦煎熬。誰也不清楚敵兵到底有多少人,但出擊的輕騎兵至今沒有任何音訊,恐怕凶多吉少?主將嚴詞嗬斥蠢蠢欲動的部屬,“不得擅動,固守待援,等天亮後再派人查探。”
所有乃蠻兵將按捺住衝動,相互提醒,“嗨,注意觀察那個方向,樹林中好像有人……”風聲鶴唳下,任何一點響動都會引出一波箭雨,雖一無所獲,但也能勉強安慰一下受驚的心靈。
等浩浩蕩蕩的重裝騎兵過去,奉命追趕的一百名偽裝勇士湧上大道,策馬狂追。逃竄的三四百乃蠻騎兵嚇破膽,一個個爭先恐後飛奔。重裝騎兵來得太遲,等其趕到,也怕無濟於事?領頭的裨將暗自琢磨,必須搶在高昌人前麵先一步入城,憑借堅固的城池或許還可以搏一搏?
一前一後的兩股騎兵跑得風生水起,暗夜中,隊尾的乃蠻兵對迫近的馬蹄聲也不聞不問,隻顧埋頭疾奔。默契的敵我雙方誰也不管誰,雙方均豁出性命,直奔城門。掉隊的兵士扯開嗓子呼救,但無人答話,偽裝騎兵悶聲不響呼嘯而過,隻留下目瞪口呆的一個個倒黴蛋在風中哆嗦。
城門越來越近,埋伏的奇兵聽出飄出蹄聲的方位,暗暗向大道移動。埋伏在路旁兩側,靜等敵兵出現,指揮的主將一臉平靜,朝後做一個壓手姿勢,示意眾兵將稍安勿躁。時間不長,領頭的裨將率先衝線,一馬當先衝入城門外的平坦空地。跑得筋疲力竭的部眾亂哄哄湧向城門,一個個幾乎累癱,誰也顧不上查看,一窩蜂奔向吊橋,“快,開城門,大軍遭遇埋伏,敵兵隨時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