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報社的社長、責編和記者們要麼在紫色巨岩的小廣場上變成了瘋子,要麼身穿侍僧長袍在祭壇上被羅絲神力劈成了兩半兒,這份報紙今天已經停刊了。
但讓我們先把這些放置一邊,還是先回顧一下三天前狗頭人商會發生的事情吧。
那天最高法院的法官選舉會議召開沒多久,新任第十三席法官澤依娜女士得到了狗頭人“貨物送到”的消息,匆匆離開最高法院,前往龍脈者號準備殺靈吸怪越貨栽贓,努力把銀劍會徽章失竊做成無頭案。其結果是她自己反而沒有了頭,這她肯定事先沒想到。
你也離開了最高法院。隻不過和走大門的澤依娜女士不同,你回到辦公室開啟傳送門來到真菌溶洞,輕車熟路爬上去,就輕而易舉搶在了澤依娜女士的前麵。
你上了船。此後你一直都在船上,甚至一直都在我們眼前活動。我們卻沒有看穿你的真實身份。
實際上,如果不是那天在這裏看見漫天飛舞的蝙蝠,我還不會想到狗頭人商會的術士會長是你假扮的。和真正的蝙蝠相比,那頭魔寵的飛行方式太笨拙了,我早該想到的,那不是魔寵,而是你操縱的一頭蝙蝠屍體。順便一提,你關於狗頭人脊椎骨還是裏脊肉的演講很有煽動力,裝結巴的效果尤其好。
你引我和澤依娜女士在底艙密室會晤。然後從事先準備好的船艙小孔施術暗算,殺死了澤依娜女士。但是心靈異能的能力出乎你意料之外,你沒能殺死我。在逼走我之後,你就消滅整船狗頭人,燒毀船隻。
我打開報紙,把當天的頭版頭條指給沉默的巫妖看。
請看這裏:“巨鯊卷翻了名為龍脈者號的武裝商船,狗頭人商會覆滅”即便是最顛倒黑白的八卦小報也難免會留下一絲真相的痕跡。毀屍滅跡之後你變成了一頭巨鯊,或者巨鯊的骷髏,大搖大擺從水路從容逃逸。
但是龍脈者號底艙裏那清新的自然氣息,卻暴露了你的真實身份。離開龍脈者號的時候,我就已經認定,跟我打交道的角色裏有一個德魯伊。
是你擊倒我的紅獸人進一步讓我聯想到了枯萎者。貓科動物在撲擊之後會用後肢耙抓目標,紅獸人胸膛的傷口就是這樣留下的。我判斷擊倒它的不是德魯伊的動物夥伴就是德魯伊本人的荒野變形。但讓我迷惑的是,這個敵人怎麼可能一個照麵就讓紅獸人那樣強大的戰士喪失知覺?後來我想到了,或許紅獸人並不是一照麵就被打倒的,它也沒有喪失知覺,而是我的敵人用某種奇妙能力在短時間內切斷了我們的心靈鏈接。這個能力實在太獨特了,除了枯萎者誰也做不到。
對此你還有什麼好補充的嗎,內爆屠夫?
“真是諷刺!”巫妖打破了沉默,“自然的氣息,你竟是從這一點找出了我這個背棄自然者的破綻。”
它終於放棄了負隅頑抗,轉而望向茂密的真菌叢林。
“為了力量,我們背棄了自然,可還是要不斷地回來……不論目的怎樣,我們追求的,最終和那些自命平衡者沒有區別,都是世界上最繁茂的森林……你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麼,烙茲‘痙攣劇痛’?”
我隻有一個問題。四個神明的信物之中,長劍究竟代表的是誰?
巫妖瞥了我一眼。
它用心靈感應在我心底小聲說出了那個名字,我預料之中的名字。
知識之王,歐格瑪。
我對此並不十分意外,因為我施展過防護邪惡法術。
阿裏曼女士說過,侍神者的神術是神明所賜,所侍奉善良神明的牧師沒法施展邪惡因子的法術,因為他們信奉的神明自身就不具備那類法術。
褻瀆祭司依靠偷竊諸路神明來獲得神術,所以施法不限陣營。
但這隻是理論。
偷竊當然不是無限的。神明有什麼樣的法術,褻瀆祭司才能偷到什麼樣的法術。你不可能從一個邪惡神祗處偷到一個善良因子法術。隻不過需要某個陣營法術的時候,褻瀆祭司總可以找相應陣營的神明去偷。
以上是魔網,影魔網就不同了。
和魔網相比,使用影魔網傳輸神力的神明數量極少。所以我這個通過影魔網盜取神術的褻瀆祭司可盜取的神明也很少。四神協定裏,無論莎爾、希瑞克又或是我主伊爾神思因,都是不折不扣的邪神,我根本不可能從祂們處偷到防護邪惡法術。
我施展的這個神術,隻能是從長劍所代表的神明身上偷來的。
這個神能夠賜予信徒防護邪惡法術,當然不可能是邪神,最起碼也是一個中立神祗。
使用長劍做武器的神眾多,是善良神祗是不可能和希瑞克與莎爾聯手的。倒是阿裏曼女士的出現提醒了我,還有一個古老程度和強大程度都與風暴之主旗鼓相當的中立神,也使用長劍做自己的代表武器。
知識之王,歐格瑪。
知識就是力量。
魔網是知識的一部分,影魔網當然也是。從與阿裏曼女士的交談中就能體現出來,歐格瑪信徒對影魔網了如指掌。
拿走輪刃和長劍的隻能是阿裏曼女士,不可能是別人,擁有那種實力的也隻有她一個人。
阿裏曼女士利用我擊敗了蛛化卓爾,乃至重創了蜘蛛神後羅絲,而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卷走兩件神器,回到主物質位麵,隨即帶著艾克林恩,一道離開了卡爾德蘭。
她一直口口聲聲要得到徽章,但那應該是一個謊言。
身為知識之王的信徒,歐格瑪的影魔網神力傳輸網絡使用協議應該要比靈吸怪之神的徽章有用得多。
我記得,阿裏曼女士說過,為了拯救魔網,她計劃實現魔網和影魔網的對接,以平衡**小說術的能量。
這是她的真正目的嗎,還是另一個謊言?
艾克林恩是反對她那個構想的,他是怎麼說的來著:“這位女士把魔網能量導入影魔網的創意風險才是大了去呐,搞不好會把托瑞爾炸個底兒朝天。”
我覺得後心發冷。
被帶走的艾克林恩有危險,很大的危險。
我離開了真菌溶洞,把《希瑞經》的草稿交還巫妖後離開的。
昔日敵,今日友。
隨著蛛化卓爾布裏莎的死亡和蜘蛛信徒的覆滅,卡爾德蘭的恩恩怨怨都已落幕了。
我不想繼續和巫妖糾纏不清,也沒有那個心情。
艾克林恩在哪兒,阿裏曼女士又要把他帶到哪兒去?我絞盡腦汁回憶彼此的每一句談話,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在真菌溶洞上方重建中的碼頭,我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半精靈。
半精靈祭司全身上下裹在又大又厚的毯子裏,看上去倒像是某種奇特的晚禮服,站在碼頭上左顧右盼。當她看見我,她的金色瞳孔裏閃現出貌似驚喜的光。
沒錯,就是驚喜。
我越來越懂得分辨類人生物的表情了。
盡管以這個表情等待一個垂涎自己腦漿的章魚臉怪物看來很弱智。
比起表情,我更加關注的是出現在紫色巨岩祭壇上的不速之客和半精靈有著一對幾乎完全相同的金色瞳孔。
“我正在等你,”她神采飛揚,“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裏。”
我不置可否繼續向前走,她跟在我身旁,亦步亦趨。
她問我:“你知道李德爐嗎?”
“灰矮人的城市,”我回答,“在日光海深處的礁石群島上。你問它做什麼?”
她自顧自地宣布:“你必須跟我一塊兒去李德爐!”
我停下,轉而看著她,若有所思:“我還以為你會讓我送你回地表。”
“先把地表放一邊吧,”半精靈不耐煩了,“我要去李德爐,李德爐,帶我去李德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