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伊爾神思因的象征,靈吸怪之神的聖徽。

我看著它,無法移開我的目光。在這一刻,我忘了自己身處何地,也忘了自己因何而來。

就在這時,震耳欲聾的爆炸使整個塔樓都在搖晃,氣浪裹著煙塵碎石從階梯直衝上來——似乎有一些老鼠觸動了我利用門閂布置的簡陋小機關。

我努力收斂心神,把聖徽放進貼身口袋,靜靜等待。

伴隨著嘈雜的腳步聲,十多個銀劍會成員在迪洛矮人帶領下舉著火把蜂擁衝進房間。

確認房間裏除我之外別無他人,迪洛矮人欣喜若狂。

“幹掉這軟體雜碎,給我心愛的妻子報仇!”他揮舞著刺劍,興奮嚎叫,看來對殺人,不,殺怪滅口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對此的回答是脫下冬狼皮大衣,向地下一甩。

顯能的強光使對光敏感的地下矮人都閉上眼,破口大罵。我的喪心奴從皮大衣形態恢複了原貌。當身穿泡泡袖黑裙子腳下白絲襪頭戴蕾絲頭帶胸前大紅蝴蝶結的紅獸人魔鬼筋肉男在耀眼銀光中威武顯身,這份兒視覺衝擊使剛恢複視力的矮人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一個不知死活的灰矮人掄著錘子衝上來,被麵色大變的迪洛矮人從背後一細劍刺入後脖頸,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倒地死了。

“都他媽退後!”他大吼。

他有點兒眼力:紅獸人的脖子和兩隻手金光閃閃,分別纏繞著三條品質高低不等的火球項鏈。這東西看上去像用一堆劣質鍍金球串成的項鏈,造型土得掉渣,但把那些鍍金球取下來丟出去,就會像火球術一樣炸開。似乎很實用,但如果穿戴者或攜帶者被魔法火焰波及,項鏈剩下的鍍金球會一塊兒爆炸。一個鍍金球是一個火球術,整條項鏈爆炸相當於十幾個火球術疊加,威力可想而知。所以沒什麼人敢隨身攜帶這玩意兒,最危險的魔法裝備之一。

這會兒工夫,銀光包住了我。我的身體延展拉長,轉眼之間變成一襲近乎透明的紗衣。不等我軟軟飄落在地板上,紅獸人抄起我,三兩下卷成了個球形,一把塞進漆黑的大嘴。

透過喪心奴的眼睛,我清楚看見迪洛矮人驚怒交加的臉。

幹吧。我說。

紅獸人毫不猶豫舉起右手,用金球對準纏繞火球項鏈的左手,一砸。

迪洛矮人發狂地大聲尖叫:“操他媽的……”

驚天動地的大爆炸轟飛了塔樓的上半截,把敵我全數淹沒在火海之中。

紅獸人小心地把我從他的牙縫裏拽出來,紅龍血統賦予了他火焰免疫的身體特質,再強烈的爆炸也不過是微風拂麵。

我結束了超態變化,恢複靈吸怪的原形。

現在,我站在灼熱酥黑的地板上,生體組織燃燒發出的焦臭充斥著我的呼吸道。房間的屋頂、牆壁,牆壁上的秘密保險櫃和魔法警鈴石,統統消失了。極目四方,可以看見地底海洋的粼粼微光。

銀光閃爍,時間跳躍的一分鍾又十八秒時限到了,吉斯洋基雌性和大床在原地重新出現。

她酣睡正甜。

風卷走了灼熱和焦臭,她大約也覺得有點兒冷,把洛斯獸皮往身上用力裹了裹。

我對她彎下腰,觸須在空中扭曲延伸,向她平靜安詳的臉孔爬了過去。

當我重新站直,她翻了個身,繼續她的好夢,而那枚心靈感應水晶球已輕輕放在了她的枕邊,就擱在銀劍劍柄和她的頭顱之間。

迪洛矮人的臉在水晶球裏閃動,如果開啟聲音開關,還能聽到他那清晰的話語:“堡壘的外圍是我們這些非吉斯洋基人的居住區,順著我給你的法術標記走,那是一條捷徑,很快就能走到堡壘的核心塔樓,崗哨我都調開了……”

他給我這個心靈感應水晶球的時候忘了它的底座是用記錄石雕刻的,這省了我不少事。

樓下的大廳同樣一片狼藉。爆炸藥水的氣浪震碎了所有的裝飾品,通向南側的鐵門平平地倒在地下,下麵伸出幾條屬於吉斯洋基人的手腳,還有幾個缺胳膊斷腿的倒黴蛋倒在血泊中嚎叫,雌性剝皮者赫然在其中。

我無暇理會,提著箱子帶領喪心奴快步穿過他們,一邊走,一邊用絲綢手帕擦拭滿頭滿臉的唾液,嚴厲斥責他:從明天起,你必須一天六次刷牙,漱口時用除臭劑!

是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趕緊洗個澡。

然而走出塔樓大樓的大門,我站住了。前麵不遠處,一個瘦小的人影正倒在地下翻滾抽搐。

我緩緩上前:我們又見麵了,銀劍會CEO的丈夫,月夜閣下。

身負重傷的迪洛矮人吃力抬頭看我。他的整條左臂和兩條腿膝蓋以下都炸沒了,碩果僅存的右臂也隻剩下了兩根手指頭,渾身上下沒剩下一寸好皮,布滿了血肉燒焦的痂。

他勉強對我擠出一個近乎諂媚的笑容:“那隻是個,是個巧合,我的好朋友,我其實沒想到你還沒走……你瞧,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而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咱們好聚好散,不是挺好嗎?”

沒等我回答,塔頂傳來一聲憤怒的尖叫。

迪洛矮人怔了怔,狂亂地尖叫:“那是什麼?!那他媽的是誰?”

你已經想到了,不是嗎?

迪洛矮人的表情仿佛中了靈魂抽離術,隨即渾身哆嗦,哭起來了。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狗雜種,你耍了我,可偵測謊言石是藍色的……你這撒謊成性的軟體雜碎!那倒影明明是藍色的!”

很簡單,我用實話撒了謊。

“那時候,”他喘息著,牙齒咬得格格響,眼角流血地瞪著我,“那時候,我真該在你攪動舌頭前就宰了你……”

你真該那麼做的。

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嚎叫:“殺了我吧,殺了我!你這個卑鄙無信的軟體狗雜種!”

我歪著頭,欣賞著他扭曲變形的臉。

幹嗎要多此一舉呢?痛苦,是我的朋友,但是,看上去用不著我向你介紹了。

“再會,月夜閣下,”在走之前我用地底通用語向他道別,“哦,你說的對……‘這個世界上,總有些個家夥,以為自己是個[嗶-],想插誰插誰,等事到臨頭了才發現自己是個[嗶-],被人日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