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傻話,就是別做傻事。”曾明時睜開眼,看著淺碧色的蒼穹,“真扛不住了怎麼辦呢?”
埋首膝上的女孩眨了眨眼,閉上了。
隻是那雙似已睡去的眼皮下微微濕潤了。
是這樣輕。還是這樣輕。十年後抱起你,卻是生命流逝之時。
像是頭一次見你受傷——頭一次受傷你就要死在我眼前——而我無能為力。
“我說,算了吧。趁早乖乖走人,老子也不為難你了。”
女孩咬牙看一眼窗子,窗子仍是亮著的——白天她不怕。她重新伸出手,堅定道:“給我。”
華燈初上。
他在街頭走走停停,想象她從人群裏蹦躂出來的樣子,微揚的嘴角卻轉瞬沉下。
車水馬龍不時擋住他的視線,他盯牢街對麵抱膝埋首的身影,不確定而又確定非常。
“曾濛?”
那麼呆的人啊連他走至跟前都不知道。他又笑了。這地方太熱鬧,所以他沒注意聽她抽噎的聲音。
那麼呆的人啊抬起頭才慌忙遮住眼睛。他還沒收起笑意,她重埋下頭去。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哭。
默默地走著,跟從前一樣。
他不時看看低頭無語的她。
“到底怎麼了?”
“有人欺負你…”
“沒有!”
然後便是一路沉默。
“睡了麼?”他側頭看她脊背。
濕潤的眼睛一下合上。他等啊等,終是沒等來她的回答。
月光沒有透入夢鄉。
這樣固執的雙手,卻換來一腳譏諷。她摸了摸下巴,豁的衝了過去。
“哎呦你找死!”被大力抓起了頭發,她來不及說一句,一掌摑在了耳邊,“我的工錢…”她一語未盡,兩巴掌直摑得腦袋嗡嗡作響。
“工錢給我…”她抓緊那人衣裳,“給我…”
“哼,好——給你,老子現在就給你!”
頭歪在牆角,細細一脈血從她喘息著的嘴邊掛下,膝蓋酸疼顫抖,她站起來,擦擦嘴角,輕聲道:“把錢給我。”
“你他媽老子都說了沒有!還真要打死你才閉嘴嗎!”中年男子狠聲道,“那就別怪老子——”
“不客氣”三個字隨門破開。女孩立時伸手擦臉。
“你誰啊想幹什麼!”
“你說我要幹什麼?”曾明時橫劍在中年男子的脖頸邊。
“別別別啊大俠大俠饒命——”“拿錢給她!”“好好好我去拿我馬上去拿!”
凶目刺得那壯漢縮了一圈,青劍很快跟著人出來了,他奪過那人手上的銀兩丟給一旁的她:“看看,夠了麼?”
她數了數,點點頭。
“哼,走!”曾明時握緊長青,拽著曾濛往外走。
走出好遠了,他一個急刹,她踉蹌撞到他,卻抬首笑:“曾明時。”
“說了別做蠢事…”他捏緊她胳膊,“你是聾子,還是——”她是真吃疼了,兩眼淚汪汪的叫他鬆了手。
他見她低下頭又是護胳膊又是擦眼睛的,覺出自己的不是,歎道:“出來也不說一聲。好吧,別哭了,曾濛?”
她隻是低著頭,忽而左腿一軟。
“累了吧。”他眉目緊鎖而目光柔和,“來,我背你。”
她搖搖頭,他已蹲下身來。她猶疑地伸出手又縮回去。
“上來。”曾明時輕促道,“快點。”
感到背上一沉,他起身邊走邊說:“麻袋背著重不重…”
她搖搖頭。
“誰叫你背的…”
她圈緊他的脖子一笑,眼淚沒入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