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任卿大士眼中怒氣騰起又滅下,看著曾明時身上的斑駁血跡,長歎道,“明時啊,劍傷人,也傷自己。他們不過是不信,你放下劍,讓長青再選一次不就成了。”
少年剛有所緩和的眼神刷的又亮了:“你不信我…哈!放下屠刀?我還不想立地成佛!”
“為師在此,誰敢動你分毫?!”“我殺了很多人了師父!很多人!別說了…”曾明時激動道,“一個個…什麼師兄師弟…他們動真格的時候我就不後悔!”
“明時。”“別過來!”那雙桀驁的眼睛忽而黯淡了灼人的光芒,青劍叮當落地,隻聽少年顫音:“師父……”
“別怕,”任卿一手撫在他左臂傷口處,抬起另一隻手輕撫他頭頂,“我在這兒。在你身邊。”
“…師父…我殺人了…頭一次拿劍卻隻能用它來殺人…”他恍恍惚惚,滴出淚來,“我殺了三師兄、德名、皎逸還有…平日裏待我好的與不好的…我都分不清了…人一過來就隻顧著砍…我怕停了手就要被他們殺了我居然怕死……我是個魔鬼…師父…我沒救了…”他忽的跪倒在地,痛苦地閉上眼睛:“你殺了我吧師父!”
一旁的葉之韻看師父柔聲和語寬解著小師弟,忽而驚覺:“師父你不能留這禍根!他這麼小,使起劍來卻是這樣可怕——他日長成氣候,誰還控製得了他的魔性!”
“之韻!”任卿大士抬頭冷視自己的弟子,“不許詆毀你師弟!”
“我不是瞎說師父,你剛才沒看見他殺人的樣子…”
“可他還是沒有殺你…”
“那是因為您及時出現了呀!可是閣中多少弟子已經成了劍下鬼!”
周圍人聽得大師兄一番言語登時有不滿聲加入了對曾明時的討伐之列。“夠了!我留人,誰有意見?!”白袍男子護著曾明時站起來,掃過眾人,大夥兒一時噤若寒蟬,誰又敢在尊師麵前造次?
“之韻,拿劍過來!”
曾明時回過頭,一瞬間眼露留戀,但是他沒有放慢腳步,反而更緊地拉住了師父的手,再未回頭看那道青光。
“師父。”
“跪下!”
“師父?”
“還不跪下!”任卿大士揮手直戳大弟子的膝蓋骨,便聽得“撲通”一聲,跪下一個白影。
“師父…”葉之韻抬頭看他,似有不服。
“你帶了一幫人去圍堵明時,”他斥得徒弟立時低下頭去,“是也不是?!”
“之韻…”任卿拂袖而去,“你讓為師寒心…讓為師失望透頂!”
葉之韻變了神色,然而多說無益,他也不想狡辯什麼,隻是伸首看那頎長背影,等待發落。
“我不要你造詣過人、盛氣淩人、行事灼人、出言逼人,”任卿仰首長歎,“我隻要你寬和為大、溫良沉靜——之韻啊,我以為你明白為師的良苦用心。”
白袍上點點血跡分外刺目,他忽覺出是自己髒了師父一身清白,羞愧難當,唇幹舌燥道:“師父,徒兒當不起這絕世好劍,也當不起您欲托的重任。”
“你走,走吧。”任卿大士側身揮袖,“好生安撫眾人。”
“師父——”
“我累了,”任卿走進內室,“我再信你一回。”
“是。”
“師父!”
“莫慌,莫怕,”白衣男子細細替傷者上藥,“莫急,莫躁。”
“師父…”男孩忍著疼,抽吸道,“我不想參加十日之後的盛會。我不想拿劍了。”
“心中清淨,自然無為。”白衣男子抬首看他,眼神溫和,“沒有心魔,當之無愧。”
“可是——”男孩忽而哽咽,“我不想離開師父。”
“不要擔心,”白衣男子俯首輕紮起傷口,“我不離開。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