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城外學堂的杜先生犯了舊疾,他夫人一大早就來請她代課,想著這幾日沒什麼戲場子,當即就應下了。
牢獄裏留下的病根錯過了時候就不好治,每每一到冬日裏,是最容易犯疼的時節,有一回去探望,身形消瘦的的杜夫子躺在床上,嘴上說著沒事,她卻瞧見那額上都滲出了冷汗。
窮人孩子早當家,這話是沒錯的,課堂上孩子們總是坐的規規矩矩的,一副小腰板挺得筆直,到了課後,沒聽明白的又不敢去問夫子,你推我攘的都走到了夫子門前還不敢進屋,那誰被誰推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蹌就進了屋,轉頭看見窗外趴著一排排看戲的,夫子好聲氣的問他,他卻越發不敢說話,足足鬧了個大紅臉。
窮人家孩子沒什麼玩物,課後幾個要好的一塊捉迷藏、玩遊戲,放學後約好去山上捉兔子,打打鬧鬧,其中趣味都能說到第二天,雖比不得富人家的孩子,卻是十足的快活自由,樣樣都是不能比的。
冬日裏天色都陰沉可怖,早上還是雲白天青,正午一場瓢盆大雨大的嚇人,課堂裏都聽得真真切切,驀地一聲驚雷,膽小的孩子直接嚇哭了起來。
這仗勢,莫不是天邊裂了個口子?
好不容易放了學,雨勢竟是越發的大,一盆一盆潑似的,隻好讓孩子們待在學堂裏,等等雨勢稍好,各家的父母這才來接人,回頭問問夫子帶傘了可曾?點頭說帶了,其實是知道人家不容易,怕麻煩人家。
待孩子們都走了,這才轉身進了學堂,掏出課堂上教的千字文來看,一會又抬頭往外看,雨勢始終不見小,如此這般看,直到了天色泛起了昏暗,心裏越發的急躁,想想要在學堂裏不眠不休的度過一晚,又加上雷電交加的,心裏怎麼也不好受。
抱著書站在雨簾下,心下糾結,就這麼淋著回去,勢必要生一場好病,況且家裏路途不近;若是留在學堂,寒風凜冽,指不定又要病一場,左右都要病一回,倒不如回家去,雨雖大了些,卻也死不了人。
緊緊懷裏的書,正要衝出去,卻瞧見那邊好似有個人影朝這邊來了,灰蒙蒙的,近些是藍色的袍子,再近些時,那張臉竟是熟的不能再熟。
狼狽的屈小侯爺懷裏抱了一簇桂花,開的正好,葉上沾了些雨水,像是露珠,花香一點一點暈過來,竟能暖到心裏。
“見你不在,就過來看看。”麵上還是那副不深不淺的笑,全然不說手裏的花,身上的狼狽。
“嗯。”君莫問笑著應他,聲音哽咽的有些生硬,笑的也難看。
“回去吧。”再上前一步,頭上已落下一片暗黃的天。
風過大,好幾次把傘吹得歪歪扭扭的,回回卻都是穩穩當當的罩在了君莫問頭上,那邊反倒濕了半個身子,一場大雨衝的本就泥濘的路越發不好走,坑坑窪窪積了不少渾水,好幾次都險些滑倒,路還沒走到一半,鞋子就已經不能看了,屈青宇牽過她的手,她愣了一下沒說什麼,有了支撐步也子走的很穩當,溫暖一絲一毫的在掌心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