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回倒是認真了,竟還能辦有模有樣,”成家公子不落人後,美人端著酒一杯接著一杯往跟前嘴裏送。聽說這些日吳府裏瓜果蔬菜一車一車的往裏運,廚子請了好幾個,菜色都定下來了,看起來是個體體麵麵的壽辰。
“可不是,家裏那位成天念叨,那語氣都能酸倒一口牙。”謝家的公子接了去,逮著什麼羨慕什麼的老爺子,叫著喊著了十多年,也沒見有用。
“這兩日也正和老爺子死扛著呢?”成銘避開跟前的酒,反手送到美人嘴裏,昨兒老爺子動了火,一口氣扣了這個月的花銷,這還沒到月中呢,往後可怎麼過?
“哦?”笑語盈盈的屈小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那樣子別提有多欠抽。
“昨兒又請了位先生進府,聽說學問都是遠近聞名的,脾氣也好,老爺子這回是鐵了心了。”一大把年紀的人,手裏的棍棒卻是舞的是虎虎生威,一個不小心落到你背上腿上,管叫你十天半個月也出不了門。
話剛說完,那邊的屈小侯爺直接推開美人俯身大笑,一眾子弟也隱忍著笑意,好一會兒笑夠了才道,“成大人還指望你考個狀元不成?別人也就罷了,你我是萬萬不信的。”當年在學堂裏,作弄夫子時他可是首當其衝的,沒少挨打。
“別說你,就連我自個兒都清楚的很,狀元什麼的,這輩子是緣盡了,可老爺子死擰著,我也沒法子。”笑得難看,自小到大,老爺子的耐心他可是一清二楚,沒一回強過他的。
於是各說各的,無非就是自家老爺子那點事,天下父母心,他們也都明白,可生來就不是忠君報國的料,就是刀架脖子上也是擺設,自個兒又能怎麼的?
後來一杯接著一杯,花樓裏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天南地北,好一番話說。出了鳳棲樓,已是月上中天,又都各自散了,嘴裏說著老爺子的不是,可隻有自個兒心裏知道,真真隻有那個地方才是家,世界之大,也就隻有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對你好,可知道和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路過燕子回樓時,正趕上一場戲終,門口擁出來不少人,往那邊門口一看,正紅的紙貼在牌子上,君莫問的戲,難怪這麼多人。
早上的小巷子越發清靜,誰往門外倒了一盆水,誰家起火做飯,一帖字還沒完,飯香就溢了進來,原始的米飯香味,最能勾起食欲,字是寫的越發不成樣。
剛放下筆,就聽到有人敲門,想著沒什麼人,估摸著又是認錯了,等會兒沒人應自然也就離去了,也就沒打算理會。過了好一陣子,那敲門的聲音有反倒增無減,哪裏像是認錯門的,分明是來討債的,這才起身去開門。
誰家的小廝抱了幾塊木板,一臉苦相,敲門的手還沒落下,瞧見姍姍來遲的主人家,趕緊對那邊喊:“少爺,開了,門開了。”眉開眼笑不免憨厚可愛。
“這麼大聲做什麼。”門外的少爺輕叩小廝,小廝不惱反笑,癡癡的喚了聲“少爺”,當真是憨厚了可愛。佯怒的少爺轉身對著主人家是滿麵的笑容,一揖到底。
“君問。”笑眯眯的眼裏寫滿了赤誠,怕人家沒看到,又咧開了兩顆牙。
“小侯爺這是做甚?”這廂皺著眉頭瞥了他一眼,顯然是沒感受到他的殷殷赤誠。
收起笑容,正兒八經的道:“修門。”
“隨你。”直接沒就理他,轉身往屋裏去了。
說是修門,真也就修了,自個兒腆著臉在屋裏坐了一上午,連累屈文連句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不僅要修門,還得給主子端茶送去,好不容易修好了還得請主子看看是否中意,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主子喲!
“木頭是城東老木匠那裏的,知道你不喜浮華,都是素雅的上好鬆木,就是屈文的手藝差了些,倒也能看,可還滿意?”多情的屈小侯爺生了一顆七竅玲瓏的心,孤傲的綠珠姑娘送八哥解悶,恬淡的君問選的是鬆木,真真是體貼入微,屈家的列祖列宗都該瞑目了。
君莫問看了眼新修的門,又看了眼旁側的屈青宇,沒說話,悠悠的喝茶,茶是屈青宇帶來的,也是他親手泡的,茶是上好的毛尖,剛長出來的時候取了尖上的兩葉,用的是年前的雪水,一口下去,唇齒遺香。
見那邊沒說話,又柔聲道:“要是不喜歡,就拆了,喜歡什麼樣的隻管說。”
那廂自顧自的喝茶,仍舊沒理會。
“桐木還是柏木,桐木過輕易壞,那就柏木,雖說笨重了些,倒是真正的耐用。”
“這樣就好。”語氣淡的跟手裏的茶一樣。
“你喜歡就好。”滿臉得意。
修好了門的小侯爺也不打算走,反倒打發了屈文,天南地北都說了一通,君莫問拿筆練起了字,由著他說,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才回上一句。
到了正午時分也不見離意,擺明了蹭飯的,她也沒說什麼,做飯時多舀了半碗米,飯好了,屋裏卻沒了人,不知什麼時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