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任劍這個幾乎沒有人會拒絕的邀請,牧休竟然表現出猶豫。
任劍的目光很純粹,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也沒有因為牧休的沉默而感到憤怒,因為他比誰都明白,馭器是駕馭的藝術,而牧休在駕馭上麵明顯比他更優秀,他之所以冒昧的邀請牧休到自己門下,是出於一個旁人無法理解的原因。
牧休沒有小看任劍,一個人能被稱為劍神,他自身的優秀不言而喻,而即使牧休在駕馭上超於任劍,但戰鬥畢竟不是純粹的駕馭,在烽火和血肉交織的地方,任劍的經驗是牧休自己需要百戰才能得到的財富,現實和遊戲畢竟是有差距的,經曆過攔驚一役的牧休十分清晰地體會到這點,所以,單就修煉而論的話,牧休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牧休討厭通幽殿,沒有一個知道內情的人會對這樣一個門派留有好感。
而在與攔驚的大戰過去以後,殿主隻停留了一個月不到便回到主殿,對外傳說是事務繁多,但牧休不是笨蛋,他隨便想想便知道殿主急著回去是為了養傷,因為能讓吞星如此暴怒的人非他莫屬,他是意圖搶走吞星,隻是沒想到吞星的難纏超乎想象,最終才落了個部隊傷亡慘重,而他自己也因為受傷而不得不撤回的下場。
對著這樣的門派,這樣的殿主,牧休哪裏還有留下的心思?
如果隻是孤身一人,牧休在那一戰以後便會馬上脫離通幽殿和百川門,因為他的我道源於自己的理解,隻要入門,他就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繼續強化理念和開拓道路。
當然了,沒有門派的支持,資源取得會成為問題,非但需要有足夠數量的銀兩,而且還需要相當好的運氣,畢竟碰上清逸兩生花這種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牧休身兼煉丹和靈印兩大輔修,而以他逆天的學習能力,要學習煉器,最終達到逆天的三修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此一來,他需要積累財富就隻是時間問題,而有了財富也就等於有了資源,隻是與人交易和做生意非他所長罷了。
惱人的沉默持續著,蔓延著。
任劍可以理解牧休的想法,又見四周送來了生徒們的目光,他終於明白自己選錯了時間,選錯了地點,更選錯了場合,現在的氛圍讓牧休有了本不該有的顧慮和壓力。於是他說道:“你不用急著回答我,而且就算拒絕也沒有關係,如果你最終考慮清楚了,就來找我吧,你會知道我在什麼地方。”
牧休卻搖頭道:“不用了,長……不,恩師,請受弟子一拜。”話畢,直直的跪了下去,又道:“這裏無酒無茶,弟子也沒有準備拜師禮,因此先以清水為禮,希望恩師不要嫌棄。”
任劍呆呆的接過清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後,牧休雙手已經按到了地上,咚咚咚的接連叩了三個響頭。任劍這才回過神來,急急的將牧休扶起,不自覺的,笑意漫上臉龐,直將他的嘴角拉到耳根。
任劍對牧休說出邀請隻是一時衝動,沒有經過深思熟慮,而在牧休恭敬行禮以後,任劍這才想到,自己收了一個不得了的徒弟。以牧休天賦和能力,將來的成就一定在自己之上,一種生命得到延續,思想得以繼承的喜悅充斥內心,從未收過徒弟的任劍,此時才感受到身為人師才能感受到的衝天之喜。
然後,任劍想起了自己自創的任俠三勢,即是中衝劍勢,浩蕩劍勢和那威力最強卻對因攔驚無效而從未施展的鐵峰劍勢。這是他二十年前所創的劍招,縱橫江湖所向披靡。但在他自己看來,任俠三勢雖然威力超群,但礙於他天賦有限,始終有劍意未盡之感。
“這一定不止三劍,應該還有五劍,七劍,甚至更多……”但自從修到了鐵峰劍勢,任劍便再也無力將劍意延伸下去。
而現在好了,有了牧休這麼一個弟子,他一生最自傲的劍法終於有了突破的希望。
這些天來,任劍都在政治和陰謀的漩渦之中獨自煎熬,並不精於此道也不屑於此道的他感覺生不如死。還是隻有修煉,隻有馭器,那才是適合他發光發熱的地方。牧休的一聲“恩師”終於喚醒了他,一生醉心於馭器道的劍神,終於聽到了發自心底深處的咆哮。
任劍連說三生好,將手中清水一飲而盡。
一旁的眾位生徒見到這皆大歡喜的結局,仿佛被任劍收為弟子的就是自己,莫名的感動的興奮將剛才那綿長的沉默一掃而空。三三兩兩的將任劍推倒主位坐下,然後拉牧休到了任劍的右邊次席,祝賀和歡呼的聲音將死寂的百川門廢墟弄得熱鬧無比。
臧寧是這段日子裏麵與牧休相處時間最長的人,而牧休在臧寧麵前也沒有隱藏過自己脫離通幽殿的想法,因此,臧寧不掩飾自己的疑惑,拉過牧休想要說點什麼,然而她看到了牧休那清澈的雙眼,到了嘴邊的說話卻始終問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