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貓崖,好凶險的名字。
隻聽見這名字,瘋貓就似已想像到那一片窮山惡穀,穀底還堆積著累累貓骨。
狼貓道:“那本是它的殺貓崖,它一向喜歡在那裏殺貓。”
瘋貓歎道:“因為在那裏殺了貓後,連埋都不必埋。”
狼貓道:“它已不知在那裏殺過多少貓,那萬丈深淵下,已不知有多少死在它爪下的冤魂,所以它一聽見絕崖下的呼喚,它的膽子雖大,也不禁嚇呆了。”
瘋貓道:“呼喚?什麼呼喚?”
狼貓道:“它正準備殺我時,忽然聽見絕崖下有貓在呼喚它的名字。”
瘋貓道:“想必一定是以為那些被它打下絕崖的冤魂,在向它索命來了。”
狼貓道:“所以這呼喚的聲音一響起,它似已僵硬。”
瘋貓道:“你當然不會錯過這機會的。”
狼貓道:“那時我的力氣將盡,就算有機會,我也無力殺它的,可是我一刀砍在它背上後,它自己忽然好像瘋了一樣,向絕崖下跳了下去。”
瘋貓黯然歎道:“一隻貓爪子上的血腥若是太多了,遲早總有這麼樣一天的。”
老天要毀滅一隻貓時,豈非總是要先令它瘋狂的?一隻貓的虧心事若是做得太多了,豈非總是會有瘋狂的一天?
瘋貓又忍不住問道:“在絕崖下呼喚它的貓,究竟是誰呢?”
病貓道:“是我。”
瘋貓當然也已想到是它:“可是你怎麼會在那崖下的?
病貓忽然露出—種奇特而悲傷的表情,慢慢地接著說:“因為我與它是同一隻貓生下的。是它把我給推下去的”
瘋貓怔住。它斷定這是一個悲傷而可怕的秘密。它不想再問,它不願傷病貓的心。
可是病貓卻在問它:“你一定在奇怪,它為什麼要推我下去?”
瘋貓點頭,於是病貓就說出了它那段悲慘而可怕的秘密。
“那隻母貓生下了很多貓,我是最小的妹妹,它是最大的,可是除了我其它的都是畸形貓,而且除了我們,其它的貓都生下來就死了,所以自從我一生下來,它就在恨我。”
“但我卻是個正常的貓,所以它恨我、嫉妒我,這種感情.你們想必能理解的。”
“幸好那時那隻母貓還沒死,所以我總算活了下來。”
“那隻母貓死時,也再三囑咐它,要它好好地待我,那隻母貓還告訴它,它若敢傷害我,那麼那隻母貓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放過它的。”
“所以它心裏雖然恨我,總算還沒有虧待我,因為它什麼都不怕,但卻很怕鬼,它始終相信貓死了之後,還有貓魂的。”
“這是個秘密,除了我之外,隻怕也沒有別的貓知道。”
常做虧心事的貓,總是怕鬼的,這道理瘋貓也明白。
病貓喝了杯貓酒,情緒才穩定下來,接著又說下去:“它供養我魚酒無缺,但是卻從不許我過問它的事,我也不敢去問。”
“我隻知道近年來每到貓節前後,總會有很多貓來找它。”
“這些貓每隻都是蒙著頭來的,行蹤很神秘,它們看見我也並不在意,說不定以為我也是它的母貓中的一隻。”
“因為天貓從不願別的貓知道,它有我這麼樣一隻特殊關係的貓。”
所以瘋貓也不知道。
病貓接著道:“它當然不會告訴我這些貓是誰,也不會告訴我它們是來幹什麼的。”
“可是我見得多了,已隱約猜到,它們必定是在進行一個很大的陰謀,這些蒙著貓頭來找它的貓,必定就是它已收買了的黨羽。”
“我知道他它一向有一種野心,想控製貓界中所有的貓。”
“但我總認為那隻不過是種可笑的幻想,貓界中絕沒有任何貓,能真的控製貓界,以前的那些貓,也隻不過是徒擁虛名而已。”
“可是它自己卻很認真,而且還好像已有了個特別的法子,所以那些蒙著貓頭來參加秘密集會的,也一年比一年多。”
“兩年前的貓節,來的貓更多,它的神情也顯得特別興奮,我在無意間聽見它在喃喃自語,說是貓界精英,已有一半入了它的穀中。”
“到了晚上,所有的貓全都在後山的一個秘密洞穴中集會。”
“這也是它們的慣例,每年它們進去之後.都要在那山洞裏逗留兩三天。”
“它們也是貓,當然也要飲食,所以每天都得有貓送魚和貓酒進去,這差事一向是由幾個又聾又瞎的貓負責的。”
“那年我實在忍不住好奇心,想進去看看,被它收買了的究竟是些什麼貓?”
“於是我就乘它們送東西進去時,也混在它們中間。”
“誰知它還是一眼就看了出來。”
“可是我也總算看見了那些貓的真麵目,因為它們一進了山洞,就將蒙在貓頭上的黑巾取下,我雖然隻匆匆看了一遍,卻已將它們大多數貓的麵貌都記了下來,我從小就有這種本事。”
天貓自己,也是隻過目不忘的絕頂聰明的貓。
病貓又道:“我以為它發現了我之後,一定會大發脾氣,誰知道它居然什麼話都沒有說,而且第二天居然還約我到後山去,說是帶我去逛逛。”
‘我當然很高興,因為我始終都希望它能像有血緣關係一樣對待我。”
“所以我還特別打扮得漂亮些,跟著它一起到了後山,也就是那殺貓崖。”
“到了那裏,它就變了臉,說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說我太多事。”
‘我以為它最多隻不過罵我一頓而已,因為它們的秘密,我還是一點也不知道,就算記下了一些貓的容貌,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它後來告訴我,那些貓全是貓界中極有身份的貓,也絕不能讓別的貓知道這些貓己成了它的黨羽,絕不能讓任何貓壞了它的大事。”
“我答應它,絕不將這件事告訴別的貓,可是它……它卻乘我不留意時,將我推了下去,下麵就是萬丈深淵,無論誰掉下去,都一定會粉身碎骨的,我做夢也想不到有血緣關係的它會對我下這種毒手。”
說到這裏,病貓的眼圈己紅了,貓淚已慢慢流下打濕了毛發。
瘋貓也不禁歎息,說道:“可是你並沒有死。”
病貓道:“那隻因為我的運氣實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