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食堂,幾位縣裏的領導有些鄙夷的看了看低矮的房屋和木頭窗戶,方桌條凳什麼的都是舊的,最離譜的是其中一張桌子是粗粗訂製的,桌腿上的樹皮居然都沒有剝掉。
對這一切,鄧龍元倒是麵不改色的肯定了這個簡陋的食堂,而且看起來對李柏鬆等鄉幹部更加和顏悅色。
賓主落座,五六個人擠一張桌子,小小的食堂裏搞得那叫一個擁擠。然後圍著油膩圍裙的中年廚師帶著幫廚,端著大盆大盆的菜蔬走出來。竹筍、木耳、山藥、玉米、紅薯……尼瑪除了一個五花肉炒辣椒,其他居然全是素菜和粗糧。跟著鄧龍元來鄉裏的秘書和工作人員一個個目瞪口呆——早聽說涼山鄉是貧困鄉,可貧困寒酸到了這個地步,簡直就是摳門啊。
在各位局長們看來,涼山鄉這幾個幹部的做派就有點稍嫌虛偽了,領導來了你們倒是整點好酒好菜啊,這些不要老臉的鄉幹部倒好,沒有酒、沒有肉,全是素菜,居然連紅薯玉米這種玩意也裝在菜盆裏端上了桌,這是招待縣長還是打發叫花子啊?
“老馬?”鄧龍元沒拿筷子,看著中年的廚師詫異的問道。
馬原澤嗬嗬一笑:“龍元啊,你還記得我啊,唉,這麼些年了你可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乖乖,這個看起來特滄桑的中年廚師居然跟鄧縣長是舊識?
鄧龍元站起來摟著馬原澤,拍拍馬老板的肩膀,向食堂裏的同事介紹道:“各位,這是我高中的同學老馬,嗬嗬,當年他成績可是比我好,進了大學啊,唉,這些年你可是老了不少啊。”
縣裏的領導們都是聰明人,一聽馬老板是大學生,再聯想這些年來的風起雲湧,心想這人啊,還真是有點兒命運的捉弄。當年十有九八是這個老馬的學習成績比鄧縣長更好,但是上了大學以後卻被整到鄉下來挨批鬥了。至於鄧縣長當了兵,在部隊裏反而安全了一些,這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鄧龍元感慨了一會兒,無意中看見來來去去張羅飯菜的阿蕾,這個小苗女眉目間跟老馬有幾分相似,不禁低聲問道:“老馬,這是你女兒?”
馬原澤點點頭,鄧龍元讚道:“好福氣好福氣,唉,生女兒好啊。”
馬原澤見鄧龍元感慨,也沒多想什麼別的東西,他笑著向老同學點點頭,帶著老婆女兒忙忙碌碌的給這麼二三十號人上菜上飯。這一頓飯吃的當真寒酸,好在縣裏的這些人走山路耗費了大量體力,此時已經餓得饑腸轆轆,現在一個個狼吞虎咽,心想看涼山鄉這些土包子的摳門勁,土特產和禮品是不用指望了,不如趁著肚子餓狠狠吃他一頓,他釀的也算是轉回了爬山路的票值。
鄧龍元笑眯眯看著手下這些人吭哧吭哧的埋頭苦幹,心裏頗為欣慰,雖然沒有酒,但是鄧縣長談興頗高,拉著幾位局長和涼山鄉的同誌聊起了家常。果然不出秦風意料,鄧縣長又說起了當年在部隊裏過五關斬六將痛揍越國鬼子的事情。
吃飽喝足,大家回到鄉證府小憩之後,鄧龍元便開始不知勞苦的進行個人談話。
縣長找鄉幹部個人談話,可不是一對一坐在屋子裏瞎聊,那架勢說好聽點有些像論文答辯,說難聽點就像是審訊犯人,房間裏坐著一群縣長、局長、主任,還有記錄員,接受訊問談話的隻有一個人,縣領導們會對你這個鄉幹部的工作提出訊問,語氣嚴厲的時候說是問責也不過分。這可不是春風拂麵或者和風細雨,心理素質差點的搞不好就要滿頭大汗全身發抖了。
第一位進去接受談話的李柏鬆就屬於心理素質差的:老李鄉長四十啷當歲,說學曆嘛,老三屆出身混成李柏鬆這個德行,說實話算是慘點;說能力嘛,李柏鬆除了為人寬厚之外,精明能幹絕對談不上,殺伐果斷更是不沾邊,任勞任怨勉勉強強可以夠點格,用中泱領導的話說,‘現狀堪憂’啊。
李柏鬆進去以後,足足被問責了半個多小時沒出來,搞得秦風在外麵挺鬱悶的,心想自己給李鄉長做足了功課,他不至於被問的張口結舌吧?
又過了十分鍾,李柏鬆終於滿頭大汗的從會議室裏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會議室裏的吊扇壞了呢。李柏鬆神情疲倦,宛如打了一場大仗,但眼神還是相當喜悅的,一見麵就拍拍秦風的肩膀道:“哎呀,小秦啊,多虧了你幫我準備好了那份述職小結,領導們對我溫勉有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