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燁在城樓下勒了一下馬韁,鬼使神差的向著後方看了看,卻隻看到一個身著尋常軍甲、堅定遠去的背影,和那馬蹄揚起的沙塵,也不在意,低低了一句。
“滄北戰火已停,可這個吃午飯的時辰還有軍士忙碌往返於軍營城郭之間,滄北軍卒果真過的辛苦,待到塵埃落定,一定要讓七哥給軍中弟兄們再擺一桌酒放鬆放鬆!”
卓幼安完全聽不到徐燁有意無意的嘀咕聲。
心中的躁動不定,正催促著他不斷用雙腿加緊馬腹,不斷揮動馬鞭。
胯下馬鼻腔中滾著粗氣,四蹄如飛,速度幾乎超越了平素能夠達到的極限。
一溜煙趕到這個隨軍增設的專供傷者殘卒養傷休整的大軍副營,瞧著醫官進進出出,嗅著空氣中凝而不散的血腥氣。
卓幼安沉沉的深呼吸一下,向一個手提行醫箱的醫官問清狀況,在臨時紮起的帳篷叢間穿梭數次,這才尋到目標,站在門口便聽其間紊亂的交談聲。
醫官剛剛為其間傷病診過傷勢,並無醫者在內。
撩開帳簾。
其間血腥氣,土氣,汗臭交雜在一起,燥熱難耐,卓幼安毫不介懷,出聲問道。
“可是四俠山一役餘兵所駐?”
白日正中的午時仍然有些昏暗的大帳內傳來幾聲悉悉索索的穿衣之聲。
一個粗獷的聲音答道:“是啊,那一戰後也沒剩幾個,能喘氣的都在這了。”
又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道:“你是哪來的?找誰啊?”
而後帳內便響起亂糟糟的哄吵之聲,唾沫飛濺。
卓幼安走入其中,合上帳簾,抬手取出火石將帳內的油燈點亮,借著昏黃的燈影他大致環顧一圈。
粗略看去,帳內大抵有近百個人,記得當日一戰過後所餘下者還有近二百人。
再一想來那些戰場幸存者多半也有力竭而亡或是傷重不治者……
再看這群尚能“喘氣”的普通軍士,看著那一個個袒露在外血肉模糊的傷處,看著缺臂少足者更不在少數,胸中分外難受,眼圈幾乎刹那紅透。
他強忍住被血腥氣嗆得有些發酸的鼻頭,翁聲甕氣的問道。
“還有力,願意再隨我一戰的,站起身來。”
帳內一眾軍士先是借著燈光看了他一眼,紛紛直起身子,連連呼道。
“將軍!”
“是卓將軍!”
當日卓幼安身扛大旗誓死不退的形象早就刻在了他們的腦海之中。
對於這位年輕副將,一眾八尺大漢無不是心服口服,在四俠山一戰過後他們不約而同的表示希望日後跟著卓幼安並肩而戰,這才算痛快。
幾乎是不假思索,毫無停頓,半數以上的人齊刷刷一挺身,站了起來,但又因為撕扯傷口而臉色鐵青。
沒有一個人痛呼開口,更沒有一個人質疑。
卓幼安心緒激蕩,手指捏了捏鼻尖,抬手指了幾個看上去氣色傷勢已無大礙的兵卒。
“你們隨我來,其餘兄弟就別逞強了,留下養傷。”
被他點到的兵卒不動聲色的向著身側同袍閃出個眉飛色舞的眼神,緊跟著卓幼安舉步便要出帳。
卓幼安一手撩開帳簾,忽又想起了一些什麼,側頭道,“我今日沒有來過,更沒有找過人,”
“我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