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算針鋒相對的交戰在孔太飛領軍加入後頓時呈現出了一麵倒的局勢,遼軍迅速潰敗,但無人張口喊降,即便主帥不再,他們也依然扛著本國戰旗流盡最後一滴血。
不多時,蘇瑾妾也帶著軍士縱馬奔來,但戰鬥顯然已經結束,零星的軍士正在打掃戰場,她發現其餘更多的軍校都在山穀正中整齊列陣,棄槍卸盔而立,巋然不動。
一絲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從周圍的情況可知是自家的軍隊獲得了勝利,可現場的氣氛全無勝利的雀躍之情,反而分外沉重。
她一蹬鞍橋,自馬上飛奔下來,三兩步穿入軍陣,一眼就看到了周患的背影,忍不住呐喊一聲,“周帥!”
那呼聲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了龍洐意,淚水奪眶而出,她顧不得形象,直接飛奔至冰冷的屍身前,伏地痛哭。
滄北的戰火,停了。
滄北軍,大勝。大遼深入滄北的十五萬鐵騎無一幸免全部覆滅,其中還包括遼皇用十年心血積攢起的五萬紅淵鐵騎,此之一戰,大遼國力大損。
……
金刀王腳步一頓,四下一看,他也不知道現在身在何處,距離大遼還有多遠,平生第一次,他恨自己沒有生出雙翼,沒有辦法直接飛回釧亭。
聽到了拓跋無涯在懷中一聲低哼,他的臉色倏然難看起來。緩緩蹲身將兩個弟子平放在地上,一向雲淡風輕的臉陰沉的能滴出水來,額上微露汗意。
所幸聲音還算鎮靜,至少在拓跋無涯聽來,師父保持著一貫的威嚴,“就到這裏了,徒兒。”
“就到……這裏吧,師父……徒兒還有兩句話要……”拓跋無涯的聲音很虛弱,若非金刀王耳力驚人,根本聽不清楚。
“嗯,為師在呢。”
慣享光,經曆過一輩子大起大落後,金遂康自問已經很難再有什麼事情能夠觸痛他的心了,然而聽到弟子細若蚊蠅的臨終之語,他再也止不住心裏劇痛,涕泗橫流。
拓跋無涯的眼中煥發了些許神采,強自振奮精神,微微將身子挺了挺,斷斷續續的道:“弟子與師父的嫌隙生於父帥一案,生於座北侯滅門一案,也將……終在此時,徒兒,永遠……是金刀王的二弟子,永遠……永遠。”
“徒兒曾經失望過,怪過您……不明白您為何要用那樣陰狠的手段滅了座北侯一門……不明白您為什麼不理解我……可方才,徒兒明白了……您冒下之大不韙,滅了座北侯的門……是為了徒兒吧……您冷落我……也是希望我能名正言順的興兵伐周吧……”
“一直,是徒兒錯了……”
淚水落在他的臉上,他笑的很開心,“您心裏……不止隻有大師兄,是有我的……”
金刀王佝僂的脊背不住的戰栗,泣不成聲,唏噓著忍住悲意,他揉了揉弟子的額頭,“在為師心中,你一直比歌兒更令為師驕傲。”
“那……師父,弟子可以出師了嗎?”生命走到盡頭,拓跋無涯充滿希冀的看著師父。
似乎在那一年,初入金刀門的家夥問得就是這樣一個問題吧……
時過境遷,三十多年光陰流轉,當年的孩子成為了金刀門的二弟子,成為了大遼的青年俊傑,成為了為承父誌封氣從軍的一代名帥,可他,依然是自己的弟子。
“你,是我金刀門……第一個出師的弟子!”金刀王聲音顫抖著,一字一頓道。
拓跋無涯重重點頭,淚花一漾,雙眸微闔,魂斷神消。
金刀王隻如五內俱焚,“哇”的噴出一口鮮血,堅如磐石的內氣霎時紊亂,他一下子坐在地上,原本黑白參半的發絲驟然全成華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