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雙火閃爍不定,忽明忽暗。十三金字融為一縷金光遮住藏冰真人的道身,光芒一綻,身影全無。
軒黎呆怔片刻,與軒微相視,無語淚長流。
軒黎聲音低糜無力,口中似是呢喃的道:“尊慈悲,恭賀師父大人羽化入道陵。”
軒微在一側聽著師兄的話語,早已是泣不成聲,口中愣怔的喊著:“師父……師父,不要走……徒兒不讓你走……”
……
軒黎緩緩收回神思,他抬手拍了拍軒微的肩膀,“我塌下書信交於傾兒,至於這藏冰觀,你能夠照管周全便照管,若不能,便隨它去吧。”
“師兄,你真要,真要就如此羽化入道陵?”
軒微出言再勸,羽化入道陵的好聽,實際上乃是道家“死”的婉稱,師兄這一去,便是真的逝世,再無挽回的餘地,軒微哪裏肯?他二人自出生起便一同跟著師父在這藏冰觀中修行論道,雖然他的聰慧遠不及軒黎,對於道家那些高深學問理論的領悟也一向是不得甚解,可他對於軒黎的師兄弟之情卻是實打實的。
軒黎不再理他,口中念著:“尊慈悲,我道長真,我觀長真。尊慈悲,我道不滅,我觀不滅。”一如當日藏冰真人的模樣,大踏步走入黑白雙火,對著軒微露出一抹淺不可聞的笑意,羽化魂歸,在金字所化的茫茫光暈中消失不見。
道身入道陵,魂身皆有歸處,也可如此安息。
軒微雙腿一軟,似乎是再也支撐不住自身的重量,撲通一聲軟倒在地,他雙眸已然濕潤,雙手痛苦的插入發髻之間,眼神中充斥著,痛苦,不舍,疑惑和茫然。“為什麼,和大師兄都是這麼突然就離我而去了?為什麼,為什麼啊!著我不懂,著什麼明悟什麼命數,這下間那有什麼命數?明明都是生死一念罷了!你們為何要如此無端無故求死棄生!我不明白啊!真的不明白。”
“軒微,你可記得,你師父臨終前與你的話嗎。”一個聲音從高台下方傳來,軒微忽的抬起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俯身看去,“陳老!你快救救大師兄!他不該死,他不該死啊!你神通廣大,你肯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陳老道麵上笑意漸濃,他身軀一閃,下一刹那竟已出現在了軒微身前,他一直幹枯黢黑的手掌輕輕揉了揉軒微的頭,“癡兒,你為何如今還不明白呢。”
“明白?明白什麼?”軒微淚眼模糊,神智紊亂,他恍惚間站起身,道袍上淚水斑斑,他語音顫抖著搖了搖頭,雙手瘋狂的捂上耳朵,“不,不明白,我不想明白!明白了就死了?像他們那樣永遠的死了,我才不要明白,我為什麼要明白,我不明白!”
“罷了罷了,癡念過重,豈非平添煩惱。”陳老道反手抖了抖拂塵,將軒微的雙手打下。“你且聽我最後一言。將腦海中一切忘卻,隻要記住這一句:終有一日,煙雲頓消,你也可明得生理,曉得道機。你也可知尊慈悲,也可知命數。”
軒微搖頭聽著陳老道的話,口中還在不斷的吐出抗拒的話語,可是當陳老道出了最後一個字,軒微卻隻感覺眼前一陣旋地轉,緊接著腦海中雜念盡去,一絲明悟閃過。“尊慈悲,對啊!尊慈悲!”
忽然之間,他抬起了頭,眼眸中光芒連閃,似喜似怒,似悲似歡,在這一刻,平生種種一一劃過心頭,再一一散去,一切宛若過眼雲煙。他長嘯一聲,對著陳老道行了一禮,“多謝陳老指點迷津!軒微懂了!”
他閃身衝入黑白雙火之中,盤膝而坐,遙望道德閣中一切,遙想平生百般繁華皆如夢幻,“原來真有一念之生為生,一念之死也可為生。尊慈悲,晚輩去了!”話音還未落,他眼眸一空,周身生機散去,已然是魂飛外,羽化當場,身入道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