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閣頂,便看到了道人們為了方便他們起居而搭建的簡易暖閣,周傾呼出一口濁氣,步入其中。凡是見到他的道人,無一不是友善的笑笑,或者湊過來寒暄兩句。
他徑直走到暖閣邊緣的圍欄一側,跳到足有三丈見方的觀雪台上,倚著圍欄怔怔出神。
軒微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邊坐下,他也全無反應,似乎根本沒有看到。
雪花飄零,冰冷中仿若夾雜著沁人心脾的清香,令周傾鼻翼微聳,舉目向著遠方望去。但是奈何看到的仍舊是白茫茫的一片,霧氣繚繞中很難看太遠,隻能看到雪花墜落人間,隻能看到藏冰觀的一草一木,一齋一院,一人一事。
他眯起眼睛似乎是想要看的更遠,可是無論如何嚐試,他也沒有在霧氣的縫隙中尋找到不一樣的風采,仿佛他的世界裏,隻有雪,隻有無盡的朦朧,無法看清前路,更看不清來時的路,迷惑,茫然,充斥在他的內心,周圍一切已然變了,不再是觀雪台,不再是藏冰觀,而隻是找不到方向的未知。
軒微沒有看他,卻也知道他整個人陷入到了一種何其玄妙的境地。
低低念出一句,“觀雪非雪觀世界,不問前塵不問初,此道若喪孤獨時,不盡人生不盡歡。年紀,也有這般境界,簡直不可思議。”言罷他神色悠然的望著眼前片片稍閃即逝的雪,唇角似有笑意又似有悲意。
此時的周傾怎麼會知道,自己觀雪,卻無意中步入了屬於心境感悟的境地,在這種情況下的人,往往可以看清自己的缺陷不足,甚至可以看清他人所無法察覺的真實心靈,很多修行者武學大家,從前或許資質平庸愚鈍不堪,可一旦心境攀入高峰,則可以頃刻間將一切通透視之。
簡單來,這並不是實力的提升,而是根基與心靈的提升,可以讓他在以後將原本就格外優異的資進一步的發揮出來。
如果此時軒黎可以踏入這種境地,飛升成仙無法辦到,卻也可以頃刻間通悟道玄,褪去肉體凡胎乃至心性脫凡。
良久良久,周傾眼神恢複清明,他周身一陣,一股難忘的舒服如同甘流潤體,百脈歸元一般,灑洗遍全身,他的一雙眼瞳中,原本隻是星星點點的瑩白色光花倏地增多了幾分,彙成一道清流融入眼白深處,他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再度睜開看到軒微時,軒微隻感覺精神一顫。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眸啊?其中的幹淨,純潔,無邪仿佛可以蕩滌人世間的惡事難愁,也仿佛可以看穿人間萬物,百道千源。
僅僅這麼短暫的一個對視,軒微便覺得自己身上被一道電流鑽入,周身道韻愈加凝實了幾分,頭腦也更加的通明開闊。
軒微倍覺驚喜的攬住周傾的肩膀,“明智脫清,明由心生。傾兒,你這是……”
周傾一臉無知,不明白軒微的意思。
軒微見他不明所以,忽的指了指外的茫茫雪霧,“你再看看這雪,這冰,這人間,有何不同!”
周傾轉過眸子,再度朝著際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他突然發現方才根本無法看透的空竟然已經清晰可見,就恍若換了一方地,他的雙眸似乎能夠撥開雲霧,直達本質。
這雪花不知比方才濃了多少,無垠冰川,藍野垂淩,冰河瀑布,雪中人間,一切的一切盡收眼底,周傾狠狠地眨了眨眼睛,這才能夠肯定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在半空擺了擺手,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看清楚風的落寞,雪的哀傷以及這無盡冰原千古長存的悲涼與孤寂。
為什麼這方地有這麼動人的美景,卻又有這麼催人淚下的感情?
周傾沒有察覺自己竟然從一副“銀風散雪千裏同冰圖”的冰川畫卷中讀出了人的情緒,隻是被這哀戚所染,落下淚來。
軒微再伸手指了指遠方的皚皚際,詢問道:“你看得到嗎?那裏!那裏!”他的語氣極為急促,幾近呐喊。
周傾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卻隻看到了一片湛藍的空以及空曠的冰原,“看到什麼?”
軒微神色一暗,無奈的歎了口氣,大有幾分由大喜轉入大悲的痛苦,“果然,連明智之眸也無法看穿這……”
“不對……那裏,那裏……師哥!那裏!”周傾拽了拽軒微的衣袖,他猛然發現,方才明明空空如也的冰原上竟然多了一座山,直插雲霄,其峰遮蔽日,其勢拔地通,山上鳥語花香,山川溪流,飛禽走獸,古樹綠林盡有,為那毫無生氣的冰雪地帶來一抹勃勃生機。
“那裏有一座……孤山!”周傾一句話脫口而出,可剛剛出口,卻又疑惑,那山那般妖嬈嫵媚,為什麼我卻它是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