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沂氣極反笑,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竟然還有人敢挑釁自己和自己家主夫人的權威,簡直忍無可忍。
“我,還懼你不成?”
美婦聽到左沂這話,知道左沂是動了真怒,一般情況下真遇到這種事情,痛痛快快打上一場倒也沒什麼。畢竟自己家這位貼身侍衛的實力她清楚得很,絕無落敗的可能。
但轉念想到自己的事情不能太多耽擱,不由秀眉微皺,寬聲問道:“沂叔,怎麼回事?”
左沂一咬牙,但還是一字一頓的解釋道:“我給了這人一錠金子,足夠渡江千百次,可這家夥充耳不聞無視我的話語,莫不是挑釁?怎能忍氣吞聲?況且主夫人您也在,豈能讓一個山野匹夫如此欺辱冷落?”
“笑話,船是我的,我想載便載,不想載,莫你,就是州領侯相,五帝三皇到此,我也要讓他們趟水過江。”擺渡人笑道。
左沂聞言更怒,“此昶江蜿蜒千裏,又不是隻有你一個擺渡人,你憑什麼有如此的口氣?”
“不止我一個?”擺渡人再次躺了下來靠在石碑上,“千裏昶江,共設巨橋四座,忘仙,登雲,歸海,納神,均是耗費數百年光景無數財力物力建造,除此之外,想要渡江,難如登。江水極湍,漩渦陰流不絕,若無數十年駕船之能與千鈞之力,想要駕舟而過,絕不可能。故而欲渡這浩浩千裏水,除非你會飛,否則惟我與四橋所不能也。”
渡昶江之難,難於上青。
千百年來,昶江之水都是一道險。不知道有多少不明昶江水性的人想要渡過去,最終都是船毀人亡,同這千裏水共入海之中。
昶江之水,也是昶州最最自然的一道守護屏障,令他國難以進犯,一旦發起戰事,大周軍隻要守住四橋,便是萬夫莫開,基本上不可能突破。
這擺渡人生於昶江畔,生神力,加之自研習昶江水性,這才掌握了一套自己的渡江之法,平日裏他並非靠擺渡為生,而是另有身世。今日乃是有要緊事,需要他在此接應,所以停留在這裏,不想卻碰到了左沂。
左沂望著他,“除非會飛,否則過不去?”口中喃喃念叨了好幾句,這才回過頭去看了那美婦一眼,美婦衝他搖了搖頭。
擺渡人也不再理他:“話已至此,二位自求多福。”頓了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紅淵馬確實驚人,偌大滄北我也隻見過三次,你們身份或許不凡,不過若是想要憑借身份權威壓人,我也定不會讓你們如願。”
“這位大哥,我真的有要事想要渡江,隻要大哥能載我們一程,想要多少酬勞都可以。”
“主夫人!”左沂雙拳緊握,心道,這家夥憑什麼值得主夫人這麼低聲下氣,這可是連主人都害怕的畏手畏腳的女人,一個鄉野中隻會大話的中年人,主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美婦擺擺手,溫婉大方,對著擺渡人露出傾國傾城的笑容,“大哥可……”
“不必多了。”擺渡人冷視左沂一眼,“你的主夫人可比你這狗腿子話好聽多了。”
“你!”左沂還想發作,又被美婦攔了下來。
“若是他日,我倒可載你們一程,可今日,不行!”
“卻是為何?”
擺渡人倏地站起身,側目看去,西北邊方向傳來一陣細微的喊殺聲,緊接著,舉目一望,滔滔昶江水竟然變得一片血紅,似乎是從上遊流下。
江水中還有著數不盡的屍身隨江水上下起伏波動,看起來煞是恐怖駭人。
血氣四散,一股惡臭與血腥味撲鼻而來。
擺渡人麵色凝重,手中不知從何時多了一把劍,他焦急的看向北邊的方向,期待著視線盡頭出現那個他萬分熟悉的身影。
昶江水仍舊滾滾向東,屍山血海的慘烈景象隨之入目。擺渡人看著那足足持續了一刻鍾的血色昶江,眼角微顫,昶江水流速究竟多快他心裏知道,可血水與屍體足足隨江水流淌了一刻鍾,這究竟有多少人身首異處,究竟有多少人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這裏,他的心間便是一陣陣的抽痛。
“可……千萬不要出事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