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穀回響,餘音嫋嫋。“我早已決定為你日日晨妝畫眉,將那顰蹙之心點開化掉……”
相攜踏雪,不多時便與等在家中的仆從們彙合。用過早膳,眾人皆是十分默契的拾掇拾掇便動身去往燕京。
有誰知,此時燕京中已然一團糟亂——
榮國府中政老爺的醜聞天下皆知,礙於官家臉麵,皇上動怒下令嚴懲。再不能保全黛玉名義上的親人們,更有那秦國寶在黛玉走後便上表國書要落發出家去往寒山寺侍奉枯榮大師左右。朝中官員有不少人知道秦承芳曾跟隨者枯榮大師,因此當朝太子有慧根一說,眾人倒也不能質疑。
隻是這番動作難眠觸動了如今隱藏更深的忠順王爺,台前幕後便露出了尾巴,給抓了現行落了實罪。這偷龍轉鳳的妙計既然給天下人知道了,陳林妹也難免在冷宮清淨了些日子。隻秦國寶已然是枯榮大師的高徒,無法再加以追究。至於當年真正的皇子或者公主,因著沒有黛玉的意思,秦承乾竟是莫名其妙的擔憂黛玉不肯承受,並沒有告示天下。
林家,待黛玉的確不薄的!那林如海也罷賈敏也好,隻怕壽數也是因了這個先天異象的女兒而折!
這事兒,原在黛玉意料之中。臨走之前,她曾與秦國寶說過一席話,叫給他換的此生清淨的法子,他那性子自然會照做。至於什麼拜枯榮大師為師,那卻是好說的。
黛玉心中竟也是奸猾的一笑,卻給耶律明珠無意的捕捉到,不可思議的望著懷中癡癡傻笑的嬌人兒。吃驚道:“玉兒,可是想到了什麼?”
黛玉不覺難為情的低頭,這車子雖是寬敞。然而孤男寡女的相對,到底是不好意思。才這樣想著,那耶律明珠便將她摟的更緊,不急不慢道:“小玉兒啊,你還真是害羞的緊!咱們是夫妻,何以還怕羞?”
握緊手中娟帕,紅唇輕抿,明眸一彎,好笑的“呸”一聲,那意思自然是罵耶律浩沒整形!卻柔情蜜意,甚是繾綣,半晌才緩緩道:“這次心中總覺得惶惶不安,不比上次……”
“那是自然,上次回去為著百花佳節成親大典,這次卻是為了回姑蘇看望二老,如何能一般模樣?”耶律明珠捋著妻子的發絲,低聲言道。
黛玉神情一頓,蹙眉道:“何以我會覺得這次一旦回去,便難以脫身一般?”
“哦”耶律明珠不以為意的的輕歎一聲,“隻要咱們想逃,哪個一月後,小鎮的飯館,一行人沉默的吃著飯,聽旁人喋喋不休的議論——
“聽說了麼,咱們皇上遇刺了……”
“是麼?皇宮戒備森嚴,如何會讓賊人得逞了?”
“皇上遇刺?定然又是陰謀,莫非是那大遼的賊子所為?”
“大遼如今是咱們的北靜郡王治理,又怎麼會做出如此事情!”
“哎,柳兄此言差矣!那北靜郡王從前是咱們的王爺不錯,可如今更是大遼的駙馬,代理軍國大事。況且這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怕是要有戰事那!”
一時之間,幾桌人又是唧唧呱呱的說話。天南海北天文地理,黛玉卻再聽不下半個字。臉色自然蒼白的不成樣子,冰冷的小手給耶律明珠握在手心沁出細密的冷汗。
偏頭瞪了耶律良久,不言不語的抽出小手,決然的起身。
耶律明珠慌張的追上,伸臂帶過黛玉,耳語道:“我們快馬加鞭,最多十日便可到燕京……”
黛玉的身子早已軟綿綿的動彈不得,耶律不由分說的將懷中美人打橫抱起,示意仆從們伺候好了。關於十日便可到燕京的話,他是騙了黛玉的。那些馬都是頂級的汗血寶馬,日行千裏,最多五日便可趕至燕京。隻是多說總比少說來的讓黛玉放心,皇上遇刺的消息怕是要慢慢咀嚼消化一番了。
瞧著昏厥過去的嬌人兒,耶律明珠不覺黯然的搖首。犀利的眼神卻招來一名仆從,那仆從便會意的轉身而走,自去探聽燕京的消息不提。
雖是平原大道,然而心中憂思忡忡,卻著實體驗了一番行路難!每時每刻不是擔憂著燕京裏秦承乾的狀況,怕是此時此刻黛玉已經不得認清自己對那人的關切了!心魂卻飄飄忽忽的,難以安寧,仿若看見母親賈敏的笑顏,又仿若瞧見父親泛舟湖上對瀟瀟暮雨吟詩吃酒的灑脫……
奈何,竟如燕京已經是一片縞素。紛紛揚揚的素紙,說不盡哀愁。
到底還是沒能見上最後一麵,偌大皇宮空落落的。唯有秦承芳固執的站在雪中,目光有些空洞的望著宮門。轆轆的車聲近了,仍是一動不動。他,竟是不敢守在皇上身邊的。幾十年兄弟情義,那個高高在上的弟弟竟然在一把匕首麵前轟然倒下,永遠也站不起來,從此真正的遠離塵囂!